“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禁宫!是谁借给你的胆子?”
“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
来人一袭黑衣,仿佛最阴暗的世界中的锁命幽魂,从头到脚只露出两只狼一般充满野心和凶性的眼睛,惹得人一阵恶寒,“真正的赢家是江山美人都能轻而易举掌控自如的,你舍江山而得美人,难道不觉得可惜么?”
“她,值得。”
“别自欺欺人了!”一步上前,不知是害怕光明还是纯属巧合,他正好走进了阴影中,随安宸仿佛听见他缓缓舒了一口气。黑暗中的他浑身戾气更甚,使得原本阴沉的周身更是阴郁得可怕,“你敢说你此时此刻没有一丝丝不甘于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男人如预期一般地看到了随安宸面容中一闪而过被看穿的惊慌。嘴角咧开一抹得逞的笑,阴沉的声音缓缓吐出:“若是他要你用西随的千秋基业换得美人归,你会同意么?你会心甘情愿地让出如囊中之物一般唾手可得的江山么?你会安安稳稳地守着一个女子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么?”
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如同勒在心上的钢丝,日夕不放。像是被一道晴天闷雷击中了心脏,他被说中了心事,无法做出淡然的反应,修长的手指在宽大的衣袖外渐渐蜷缩、收拢、握紧,泛白的指关节与艳红的色彩形成鲜明的对比,内心深埋的纠结情绪一览无余。
“你深知北齐大军有可能立刻攻入京都,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恰恰附带了一些人人垂涎的礼品占了这块大陆三分之一的西随,可是你还是一意孤行地要娶她。你不怕假若失去了西随,失去了君王这个身份,你和齐阎殇就更加没有可比性么?你不怕在她心里本已偏向另一方的天平再一次倾向别人么?你是害怕的,否则你不会对她封锁了一切关于北齐摄政王的消息,即使是兵临城下也不愿向他国求助,因为害怕消息走漏,对么……”
一席话如此水到渠成,他不仅轻而易举地勾起了随安宸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服输,更是拖延时间,帮助了那厢急于逃命的女人点燃这场战争的导火索,不知道她要如何感谢自己,以身相许怎么样?嘴边的笑容徒然转冷,若不是这个女人,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这三年他是如何活下来,如何受尽世人白眼,如何将自己变成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的……他不后悔,因为这场角逐就要开始了,而他,将会是唯一的赢家,唯一一个笑到最后的人,也是四国之中唯一一个统一这块大陆的君王,一如当年问鼎天下的域王祁御扬一般!
“不……!”随安宸抬眸紧锁眼前的男子,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想法……
“启禀太子殿下,吉时已到。”门外的声音打断了随安宸纷乱如麻的思绪,转目望向那扇紧闭的门,微微颔首,轻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道:“嗯。你先去候着。”
门外的太监倒是纳闷了,按理说太子殿下应该高兴得恨不得奔到准太子妃娘娘身边才对,怎么此时倒是如此平静?
“是。”摇了摇头,太监闷闷地退下了。
男人一怔,淡笑着望向随安宸,他知道他定不会立刻出去,因为,在眼前的人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何惧之有?任是齐阎殇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轻易收服我北齐的人心,如今天下正值太平盛世,时机不对。他远赴西随作战多有不便,地利更无。他更是出师无名,百姓只会怨他野心勃勃,而决不会臣服于他,人和也是缺的。,天时、地利、人和,他是一件也占不到,我便是如何也不必惧怕他的!”
随安宸说的急切,更彰显了他的紧张,倒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说得好!”男人习惯性地举起双手在胸前拍了两下。“咣、咣”两声尖锐而又骇人的声响引人注意,随安宸的视线随着声响的源头而转移,他诡异的双手,那分明是镶上了马蹄铁,一双手镶着一层暗黑色的铁,根本看不到白皙的皮肤,细看之下还可以注意到那镶在双手上的铁露出的寒光,仿佛动物嘴里令人惊悚的獠牙。男人反射性地将双手藏于袖中,厉眸倏地泛起杀意而后迅速掩去回归平静,恍若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
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声音平淡如水:“只不过,一个在如此恶劣的作战时机之下还屡战屡胜,五日之内几乎夺得半个西随的人,他有多么危险,他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可怕,你该清楚……”
小小的插曲,随安宸立刻惊得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自己的宫中随意出没,还说了这么多以下犯上的话?他没有忽略眼前的人方才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杀意。此人当为可用之人么?
略加沉思,笑道:“呵……那么你又是何人?即使西随一朝覆灭又与你何干?难道你是以一人之力难以与之相拮抗,无法超越他的卓绝?永远只能在他的背影之下唯唯诺诺的无用之人么?还是……你只图官爵仕途,想要助我一臂之力?”
“你错了。并非祝你一臂之力,而是,各取所需。只要齐阎殇不存在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你我,但凭实力瓜分,如何?”
“为何不是你、我、齐阎殇三人但凭实力瓜分,却偏偏是你我呢?”他只是不想唯心,因为他已经做了一次小人,趁人之危伤了齐阎殇,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报应,但是,不甘心仍是有的,“何况,我不需要与任何人瓜分!”
“哈哈哈……”男人狂妄地笑出声,似乎是胸有成竹,道:“你会需要的,很快。吹响它,随时可以找到我。”
一片普通的竹叶落到随安宸的掌上,男人鬼魅一般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若不是掌中的那片竹叶,任是谁也会以为一切只是幻觉。鬼使神差地,随安宸默默地收起了那片竹叶。
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该死的,要误了吉时了!
一切都被抛诸脑后,仿佛那只是一个梦,望着陌雪由喜娘搀扶着,莲步轻移朝自己徐步而来的模样,怀中的竹叶竟有一丝丝地灼人。
一切如此顺利而又真实,当随安宸望着对面女子缓缓弯下腰与自己对拜的那一刻,他真的不后悔做了一次小人,狠狠拔剑伤了齐阎殇,幸福的笑意始终在上扬的嘴角绽放,浓烈得难以抹去,似梦似真,唯有那竹叶还在怀中作祟煞了这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