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雨色如流,雨滴一直没有停过,现在还是这样,在黑夜的时候人心容易如此,整个周园周家亦更是如此。
天光前周园还一片向荣,庆祝与共欢直过目下,可以说远到东林遗址,近到旁地林境,上到天书学院与辖制学堂殿上。
所有权制和势力都派代表赶来周园祝贺或相商。
而现在整个周家堂上,却在为此争吵不休,面露凶相。
所以说一天不到,该来的人都来过,现在该走的人又全走了,只留下一片黑色的空声,共聚在周家大堂大厅上。
导致这些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也仅是一个。
“风海实习先驱共研小组意研共正。”
来报的是一位风海观察小主管。
他在把这个消息带到周园后,就一刻不留的返程,甚至连周门都没有进全。
当这个信息被公开,柴律直接从周园河域上返程,紧随其后在周园内外,所有情势瞬即开始跟着反转。
接下来第一封里书通传至大厅上。
然后是第二封。
眼下没等这股风波露出头角,现在已经是第五封里函,这些通函全是缓压、下压在律学团手中的举报和质疑。
其中里面最一致的内容,便是关于交出某天数艘周舰的航行报告和航行匣子,简称航行日记。
事实上现在夜并不深,雨也下的不大,并且里书也刚到不久,但在整个周家大堂上,隐约已经分为好几个阵营。
你不会想到,周梅更不敢想到,这个大堂上只有两股声音,一方主张交出周舰日记,以示公正。
另一方主张通过加建议,以潜在的不同方式,向数个反对声反对。
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周二月从主位上站起,沿途路过墙檐下,缓缓往内屋走去。
说是内屋,其实这里的空间很大,比一般的院子更大。
除了一张正席桌,上下两边还有客间。
除了一大两次的雅具,还有三四处连着的座椅。
然后他最先看见周三兴独自站在东门檐下,数位妇人聚在西侧小院口,偶尔还有数位小辈在门外面走动。
周二月从其经过,稍稍变慢速度。
直到他来到内堂正桌席前,这种慢也是只缓不增,起先他并没有就坐下,而是又敛起神色,才坐在老夫人对面。
“小五是我带着长大的,虽然他们现在久没有回家,数十年来一直坚守在奉献岗位上,但我很清楚他们在为这个家付出什么。”
“由于小五的身份原因,一直以来大家都比较关心和照顾周梅的一切,我并不是说这不好。”
周二月知道没有人回他,所以他真是自己在缓口气。
“一直以来,周梅也并没有辜负我们对她的期望,同时她还完美继承着小五的优越思想与卓越品质。”
“我现在虽然有一些老眼昏花,可还不至于看不清这些事实。”
那你知道,为什么还.....?
老夫人一直坐着,眼神没动过,是桌外人的心思,这回他们是有问,但周二月并没留空间他们问。
“现在上下的声音很一致,一致的思维和目光不高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增高或积发的声音。”
“要是用错地方,那才是我们真正要担心的事情,至少在这一点家里暂时并没有出现。”
“那何不趁着有机会,让他们摔一摔、撞一撞?”
见老夫人眼神还是不动,周二月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杯浓茶,直接含入口中。
“你们一直让我在这个家,扮演着这个角色,我也一直充当这样一个角色。”
“作为周家的园主,我虽然没有他的抱负,也没有卓越不凡的远见,但十几年来的阅历和磨练,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与需要做什么。”
周二月又倒了一杯茶,但这段话的声音却没有停过。
“现在我不能退,现在也没有我退缩的余地,那就让我把这个担子真正挑起来。”
最后这杯茶不是倒给他自己的,因为周二月走了,走得有些沧桑,仿佛变成一位苍茫老人。
望着他的背影,周三兴默默低下头。
随后老夫人也缓缓挪动身子,来到那个厅灯的开关位置,轻轻按了一下,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感觉到,原来屋堂一直没有开灯。
鉴于对周二月这番话的理解,整个周家内外都知道决议。
很快一队周勤从大院走出,迅速向河域码头外散等候。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就看到四五面泾渭分明的帆旗,又从河域返航,回到周园码头缓缓靠岸。
其中尤为熟悉的身影,正是以柴律为首。
......
再至园庭大堂上,周二月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
等到有些人重回坐着的位置,那种油然而生的芥蒂感,几乎可以说是可想而知,哪怕没有人会表现出来,依然是十分明显。
所以在看到周三兴把一份航行日记,分别依次交给在座的所有人之后,周二月还是沉默无声。
但在接下来的过程中,还是难免有些人显得比较失礼。
这个人比较陌生,他应该不是东林本籍人,同时周三兴也并不知,他是如何通过渠道参与过来的。
“详细的名单不给参详吗?”
音声未落,想去制止的有些行为已经晚了,周三兴回过头,满眼冷静的看着他,然后他才一步步向他靠近。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给你一个回答,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做好承受这些说法的准备。”
周三兴又往门檐大空地走了两步,顺手从一位下人手里接过一份资料。
“很显然指示你来的人,很轻易让你以为,当你在此对周家大放其辞后,一定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去。”
寒冷,紧压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无情。
这种目光和气息,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周三兴身上。
“现在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在这一点我要让你失望,因为诗书礼德这四个字,刚刚与整个周家背道而去。”
“所以周家不得不去正面适应现在的环境。”
周三兴最后的目光是冲着柴律去的,直截了当的直线飙射。
随着他的声音停下,另一份资料就飞落至陌生人身下。
这人往下面看,第一眼他脸色就变,因为地上的一些小字迹和位置标示,有很多连他自己多不清楚。
他心间再也不作犹豫,可刚走到院子外侧,两位等候的黑衣队士,就以身分不明的理由,强制把他拦下。
周园远处河域依旧灯船通明,周梅站在第三列一艘舰首上,如孤凤追影而来。
然后她看着那些熟悉的周园小船,在货轮还没停稳,甲板还没有完全搭载完全,她就纵身跃下甲板,飞速往山庄上赶。
在整条石道登山路上,前方有个身影忽然一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然后小顾自然是察觉到她的气息,所以他并没有刚才那种洒意,反而神色变幻的默默停下。
周三兴其后一直是面对着大门,因为他从内厅走出,就有这种心血涌动。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今天才会如此反常。
周梅走的很小心,不断把闪现而出的幻觉掐灭,然后她还生怕自己大一点声音,就会惊动到什么恐惧那样。
可是在这空旷而寂静的影响下,哪怕再小心,也还是很容易被徒然放大。
很冷。
也很安静。
冷是因为她的手心,从周舰淋雨开始就这样。——静是因为只有这样做,她觉得自己才能稍稍感觉到自己。
不知为什么,一步之遥的家,从此她却觉得遥远或漫长,又或是说陌生。
小顾一直对她有着不同的关怀,周三兴也是类似如此,在她目所不及的屋内,同样有着相同的真心。
任由着这些感受漂泊无定,直面过投来的面孔,周梅心头的幻觉又重现,仿佛足够自己迷失好几遍。
“有热水吗?”
“有!”
这句回话,最先是从老夫人嘴里默念而出,纵使没有人看得见,但所表达的意味的的确确存在。
直见她走进屋内,小顾脸上还是显得有些孤寂。
等所有人都消声观色后,他也就只好回到自然,然后再向着大厅走去,来到周二月身前。
“少爷下个星期将要去大里参加学前议会。”
“故此。在临去之前,邀东林各界到临和院开个前议。”
在周二月接过转呈名帖的时候,他忽然又用异常清冷的声音讲到。
“少爷还说,东临协定永在,各位要是如此想等不及的话,那就......”
后面几个字顾临没交代,小顾也没有擅自加上去。
最后小顾又回到大门外,站在刚刚那个位置,挺长一段时间过去,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因为他知道周梅肯定没走,一定是一直站在某个角落内听着。
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