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杨恃受伤后在客栈中休养数日。这几日他虽未曾习武,但脑海中一直回想与龙行空的那一战,只觉自身枪术仍是不足。便将心一横,收起陪伴自己十年的银龙枪,转而买了一把普通的红缨枪。
自己受伤休养之事已飞鸽传书回堡里,门中大小事务李洵向来打理得很是妥当,杨恃自也放心。伤愈后,难得悠闲,杨恃便想步行回昊天堡。他带齐干粮,肩扛长枪,悠悠离开了客栈。
傍晚行至一破庙,便生火歇息。望着庙外沉沉夜幕,静坐在火堆旁的杨恃怔怔出神。忽然庙外传来脚步声,似是有两人往这庙中行来,脚步并不虚浮,显然身怀武功。杨恃戒备地往红缨枪处靠了靠。
不过多时,行入两人,杨恃见其中一人书生装扮,面貌清俊,二十来岁,手中执一支状元笔,另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伤疤纵横,看不出年纪,这般天气却穿了一身粗布短衣。
那书生见杨恃往这边望来将笔收于腰际,道:“在下简识。”又指了指旁边那伤疤汉子道:“这是雷鸣,雷兄弟。我俩连日赶路,错过宿头,见此处隐有灯火便来瞧瞧,叨扰兄台了。”说完拱手一揖,躬身之际瞥了一眼杨恃的枪,与那壮汉对视一眼,那壮汉也抱拳道:“打扰了。”
杨恃见对方客气,便也回礼道:“无妨,都是江湖弟兄。”言罢往火堆旁挪了挪,示意他们坐下一同烤火。
简识将书箧往地上一放,绕身坐在了杨恃的另一边,伸手取暖,口中呵了口气,寒暄道:“虽已是早春,气候却仍是这般寒冷。”继而侧头问向杨恃:“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杨恃拨弄着火堆答道:“在下姓杨。”
简识听闻略一思索,叹道:“杨乃大姓,据传百余年前‘四知堂’堂主就姓杨,号称知天,知地,知人,知物,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不成想杨姓之人如今竟沦为鼠辈。”言毕目中寒光一闪,突然发难,伸脚踢向地上的红缨枪欲要踹开杨恃的兵器。与此同时,雷鸣一拳直直袭向杨恃胸口。两人配合默契,想要一击擒下杨恃。
哪知杨恃变招更快,右手握住长枪狠狠扫向简识的另一只脚,同时左手却已经挡住长拳。简识一脚落空,身体不稳,眼见枪杆荡来,慌忙单脚跳起避开来势。而雷鸣的一拳被接住之后,只觉对方内力浑厚,稍一晃神已被震退两步。杨恃趁机将长枪握在双手之中,环腰间一圈。为避枪尖锋芒,简雷二人不得不再退两步。眼见距离被拉开,杨恃长枪一顿地,冷笑道:“两位突施偷袭,到像是鼠辈!”简,雷两人见雷霆一击竟不奏效,面露惊恐之色。
简识定了定神,道:“恶贼,你掳掠孩童,天理不容,我俩武功虽不如你,但也不惧你!”言罢,缓缓取出腰间的状元笔。而那雷鸣面色一红,双臂经脉毕现。
杨恃闻言心知这其中必有误会,当下放落长枪说道:“在下昊天堡杨恃,两位兄弟想必是有甚误会。”
简识听闻却不以为意:“杨恃?嘿嘿,杨恃号称‘冷面追魂’用的是银龙枪,怎会是这种红缨枪。”说完便要俯身冲去。
杨恃闻言一怔,微微苦笑,从胸中取出昊天堡的令牌掷了过去。
简识接过令牌,与雷鸣两人凑近端详,但见令牌上“昊天堡”三字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剑意冲天,令人忘之生敬。又抬头狐疑地看了看杨恃,道:“这确为昊天堡门主令牌,但你这兵器...”
杨恃走近两人,缓缓收起令牌,顿了顿道:“两位权且当杨某是在磨练枪术吧。”
简、雷两人听闻恍然,纷纷抱拳道歉:“是在下鲁莽了。”
先前两人明知不敌杨恃,仍要为正道勉力一战,杨恃也不禁心生佩服,自然也未责怪,道:“两位兄弟不必介怀,只是先前简兄弟所言的孩童被掳之事,可否细细说来。”
三人重新坐回火堆旁,只听简识说道:“不瞒杨大哥,我与雷兄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相约游历江湖。一旬前行至此处,听闻各村孩童频频失踪便起了行侠仗义之心,在此地盘桓探寻,终于让我们找到线索。”说完顿了顿从书箱中拿出一个酒囊,喝了口酒水,便将其递给杨恃。
杨恃也不客套,接过痛饮一口又递给了雷鸣问道:“不知两位有何发现?”
酒水入腹,暖意四散开来,简识打了个酒嗝道:“此事恐怕不是买卖孩童这么简单,我与雷兄偶然发现,这些孩童并不是被强行掳走,而是夜半沉睡之时自行走脱的。”
“哦?竟有此事?”杨恃惊讶道
简识见杨恃眼中惊愕,似是不信,复又郑重道:“在下绝无虚言。那几晚,我与雷兄在几户农家外的隐蔽处轮流守夜,想着兴许能抓住这牙侩。功夫不负有心人,终在一日深夜,雷兄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笛声,唤醒在下,我俩轻声靠近那笛声的源头,远远观望。但见约莫五六个黑衣人汇聚一处围着一辆马车,为首一人引笛吹曲,深夜之中格外瘆人。不过多时,赫然便见到几个孩童便如行尸走肉般汇聚于吹笛人处,被逐个抱上马车,我俩甚为惊疑,自问行走江湖也已有好几年,却从未遇到如此怪事,不由暗中跟随。但行至半途忽然被两人拦阻,那两人用的兵器正是这红缨枪。”
杨恃微微颔首继而又问道:“但这红缨枪在江湖中甚为常见,两位何以会认定是我所为?”
简识拔出腰际的状元笔,道:“杨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这支笔名唤‘捕风画影’。”但见简识一按笔端的机关,笔尖便会迸射出些许粉末,杨恃用手沾染少许,发现竟有色彩。
简识解释道:“小弟平时除了读书写字,偏爱丹青,故而重金打造这支笔,将辰砂、雄黄、孔雀石等磨成细粉藏于笔腹之中,行走江湖之时,兴致所至,可捕住大好河川、可画下铮铮风骨。”
杨恃听到此处也不禁赞叹道:“简兄弟好雅兴。”略一沉吟,复又说道:“不消说,在你们打斗之际,简兄弟自是暗暗在其身上洒下这细粉。”
简识频频点头,惭愧道:“那日我俩与持枪黑衣人缠斗一阵,但觉对方武功不弱。但他们显然只是马前卒,于是雷兄假装不敌,小弟则假借受伤倒地之际在他们的鞋上洒下了这五色粉。而后雷兄护着小弟假装逃脱,实则我俩沿路按图索骥寻到了附近,这才有了此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