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知晓叶知秋并无大碍,也就不忙着叙旧,但也没有正面回答凌雄的问题。而是缓缓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凌副堂主不必再退了,挟持人质之举大可不必,老朽不会杀你。”
凌雄心思被说破,心中顿时一凛,狐疑问道:“前辈此话当真?”
姜淮饮了一口茶水回答道:“老朽不会以大欺小,欺负你们这些晚辈。”
凌雄听闻心中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仍然恭谦抱拳道:“多谢前辈高抬贵手。前辈不仅武功盖世,心胸更是让人敬佩。”
“武功...盖世.....”姜淮自言自语,但脸上却并无欢喜。
凌雄一时捉摸不透姜淮的言语,连忙补充道:“这十里香飘,下毒难,逼出也难,前辈却能轻易化解,当然是武功盖世。”
“这十里飘香吸入并不伤肺腑,只是让人麻木无力而已,依老朽看此物不是毒药,而是迷药或者麻药一流而已,时辰一长自然能解。不过此药物虽是平常,但下药的方式却透着不凡,凌副堂主背后之人当真心机深沉。”姜淮沉吟片刻说道
姜淮的夸赞让凌雄心中更加忐忑,毕竟被打得生不如死也是极有可能的。
气氛一时开始沉寂,沈七坐在地上调息,陆续有人开始动弹,凌雄开始焦躁起来,如此对峙下去,一旦众人全部醒转,不需要姜淮出手,自己定然不能生离此地。横竖是个死,不如搏一搏。凌雄捏紧拳头,暗运内劲,观察着姜淮,想要借其喝茶的空隙暗施偷袭。
机会稍纵即逝,但凌雄把握得很是精准。他利用姜淮第二次端起茶盏的瞬间,左拳极速击向其心口。此拳他并未倾尽权力,因为左拳只是虚招,藏在肋间的右手才是实招,他想要在姜淮接住左手的同时,右拳击向其气海,一旦得手,定能伤其内力,自己则能夺门而逃。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的左手被姜淮信手接住后,自身内力瞬时被对方击溃,浑身一软,预先想好的后招完全施展不出来。而姜淮却是悠闲地呷了口茶,并未起身,单手将凌雄击飞到门口。只听“咔嚓”一声,门板被洞穿。而凌雄去势未止仍飞出了两丈有余,就此一招已然让凌雄肋骨尽折。
凌雄倒也是硬气,落地并不哀嚎,只是闷哼一声。躺在地上呕出几口鲜血,忍着剧痛撑地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鄱阳堂外走去。期间不断有人上前帮扶、问询凌雄,俱被其一一推开喝走,众人见其面色不善也就不再阻拦。
先前沈七杀出一条血路之时,灵堂门口已然无人站立。待沈七闯入堂中,门被关上之后,才陆续有人赶到门口,或是替人解穴,或是帮忙包扎伤口,但他们无一人想要进入堂中。一是不能,他们碍于帮规所限,但凡帮中主事齐聚,商量要事之时闲杂人等不可偷听,一旦有了定夺自会由帮主或堂主通告帮派上下。二是不用,灵堂内高手如云,沈七闯入其内无疑是自寻死路。因此,其余众人便安心地守在了门外。
直到凌雄破门而出,他们才警觉事情的不妥,一部分人上前搀扶凌雄,一部分人则借着洞口张望堂内的情景。待看清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人,才蜂拥而上拆抬门板,鱼贯而入。
众人见到此等情状俱都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们先前见过沈七逞凶,一大波人便将其团团围住,其中胆大之人则用手中长棍将沈七的刀拨到了一旁。剩余之人则去察看帮主和众堂主的安危。沈七闻声睁开双眼,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秦长歌见势不妙,大声喊道:“此事与沈兄弟无关,是你们的凌副帮主想要谋害我们!”但秦长歌的话众人哪里肯信,仍要围殴沈七。秦长歌心急如焚,虽知无济于事仍然大声喊道:“住手!快住手!”
此时姜淮站起身来,用尽最后一丝内力将围困沈七之人全部逼退,伸手指着沈七说道:“老夫担保此事与这位兄弟无关,你们全部退下,待闫帮主能出口言语,真相自然分晓。”众人见老者举手间便将他们全部逼退,而且一派仙风道骨之姿,便悉数退至一旁暂时不再为难沈七,转而去照看同门。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陆续有人开始醒转言语,秦长歌和杨恃则已经能站起便护卫在了沈七身旁。叶知秋来到了姜淮的身旁,为其续上了茶水出声问道:“师父,这些时日您去了哪里?让徒儿好找。”
姜淮慈爱地看着叶知秋叹道:“秋儿,为师周游四海,参悟天道,你不必担心。”
叶知秋瞥了一眼姜淮,抱怨道:“师父,您现下头脑清楚说得轻巧,一旦您犯浑起来风餐露宿的,您又一大把年纪了,徒儿怎能不担忧。”
姜淮自然知晓自身的状况,微微一笑,道:“能在浑噩中保持一丝清明,又能在清醒中保有癫狂,这就是为师的道了。为师知你一片孝心,但你更应该替为师开心,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的道。”
“可是师父,您不在万象城,城中可不太平。”叶知秋嘀咕道
“有絮儿在,出不了大乱子的。”姜淮知道叶知秋在夸大其词,并未在意。
又过片刻,姜淮见众人均无甚大碍,他不喜客套寒暄,便欲起身离去。叶知秋赶忙跟上说道:“师父,您去往何处啊?”
姜淮则在叶知秋的耳边说道:“为师方才为保全神识,将上身真气全部封住了,现下真气被封已久快要自行冲破穴道,一旦真气运转恢复为师有可能又会糊涂起来。而且此等逢迎客套为师也不喜,不如趁早离开此地。”
叶知秋点了点头,师父的脾性他自然是最清楚的。
“据此北面十里,有一处破旧房舍,一个时辰后为师在那里等你。你把那位沈兄弟也带来。”姜淮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沈七。
叶知秋知晓师父此举定有深意,郑重点头应诺。
又过了半个时辰,被迷倒的众人终于全部能言语了。
堂中俱是对凌雄的谩骂声。尤其是朱高武,脸涨得通红,又骂凌雄奸诈无比,忘恩负义,又骂自己有眼无珠,直呼要杀了这个杂碎。
众人虽能言语,内力却未能恢复如初,不能亲自追杀,只能让鄱阳堂未曾入内的门人前去围捕,但终究还是让凌雄逃脱了。
真相大白,连日来的误会自然全部解开。
此事虽是由鄱阳堂引起,但双方各有损失,秦长歌与杨恃、吕韦商议过后决定不锱铢必较。毕竟行走江湖多一个盟友自然是比多个敌人好,况且时局难测,日后兴许还需仰仗五湖帮也未可知。
秦长歌将沈七引荐给闫大海,说道:“闫老,沈七沈兄弟是近期加入我们昊天堡的,也是秦某的生死兄弟,事出紧急,误伤也在所难免。另外我已与两位门主商议,此事你我两派互有损伤不如就各自整顿休养如何?”
闫大海很是承情,感激地说道:“好好好!!秦老弟,此事我们五湖帮上下铭记于心,来日定当报答。”又转头看向沈七,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这位沈兄弟确实忠勇啊。先前下属来报,沈兄弟所伤之人俱无性命之虞,手下留情之恩,闫某亦记下了。”
此时叶知秋赶上前来,闫大海正要道谢,却被其抬手制止,说道:“闫老,不必客气了,家师有要事让在下与沈兄弟前去,先告辞了。”先前他已知会过沈七,因此两人也不逗留并肩往外走去。
闫大海还要挽留:“贤侄留步啊。”
叶知秋并未回头说道:“来日方长,见过家师后,我自会回来讨酒喝的。”
闫大海微笑点头:“代问姜兄安好!”
叶知秋仍未停步,高举右手挥摆了两下示意知晓。
秦长歌等人则是一同回返清风客栈,安抚人心,重整旗鼓。
外人走后,闫大海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闭眼抽了好几口旱烟道:“此事还未完,凌雄背后之人还未出面。”
朱高武性子急,接口道:“帮主,此事还有啥可想的,那人不就是云暮霭嘛。”
“不错,此事我们要向临云山庄讨个说法!”元缜亦在一旁附和
岳坤灵却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应该不是这么简单,那云暮霭显然想要一举将我们五湖帮覆灭,同时挑起昊天堡与我们之间的战争。临云山庄一向避世不出,此举不合常理。”
“什么不合常理,如果真的避世不出,为什么要让云暮霭闯荡江湖,闯出个名声?”朱高武并不赞同岳坤灵的说法。
岳坤灵听闻微微点头,朱高武所说也不无道理。
闫大海见众人各抒己见,一时也想不明白各中原委,转而问向汪定波:“汪老哥,有何见解?”
汪定波思虑过后,说道:“岳堂主所言在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临云山庄即使杀了我们几个,又有何好处呢?一统江湖吗?据我所知,临云山庄不过一两百人,怎么可能吞下整个江湖?而且一旦失败极有可能促使我们与昊天堡联手,山庄基业岂不是顷刻覆灭。这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
此时闫大海身旁黝黑的青年发话了:“各位堂主,既然此事一时不能明晰,不如让风儿带人上临云山庄问上一问。”
“好小子,胖爷陪你去!胖爷倒是要看看,他们耍的什么花招!”朱高武出列呼应
元缜反对说道:“这样太过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可先礼后兵,风儿带几人上山求见,朱堂主则率众人于山庄下潜伏。倘若查明临云山庄确实包藏祸心,以烟火为信号,攻入救人!”岳坤灵献计。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闫大海面含杀气说道:“就这么办!岳堂主、朱堂主留下,其余各堂主先行回返,风儿与两位堂主一同率鄱阳堂的兄弟去临云山庄!”
言罢,众人各自听命离去。
闫大海独坐堂中,看着李穹的尸体,自言自语道:“云璃,这可是你先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