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泛微光,灰黑色的雨云下,细雨如雾般弥漫,叶尖滴落的水浸入腐叶下的泥土,无以汇聚成流。
G10在狭窄的山谷中行驶着。过去的几个小时,它就像一只孤舟行驶在瀚海般的丘陵。
原本弥伽应该为此庆幸,至少此时,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有被‘天使号角’的人追踪。但他却更担心,这是因为‘天使号角’的人并未辨识车辙,去追踪了狄莉娅。
正午时,丘陵地带被一片开阔地分割开来,前方是旧世代遗留下来的一座城市,尽管繁茂的草木已然掩盖了城市大部分的形貌,但文明的痕迹依然清晰可寻。
弥伽驾驶着G10穿过杂草覆没的公路,在城市的边缘地带将车驶向高处的山脊。
他走下车来,贴在G10棱面的钢甲上吸吮着残留的雨水,他已顾不上去担心感染病菌的危险,但即便如此,以这样方式能够补充的水也十分有限。
他爬上G10的车顶,启用纳米装甲目视镜远距观察,将观察到的前方城市地貌特征记录下来。接着回到车里,打开卫星地图,圈定区域,通过系统匹配周围记录的地貌特征,确定此时的坐标方位。
过去的几个小时,G10的实际行驶路线偏西北,此时,要去往会合点,穿过眼前的城市是最近的路。
弥伽清楚,他的身体已经脱水,连日的疲惫,加之过去几个小时持续的紧张状态令他的生理机能大幅下降。他感到头部的疼痛,甚至偶尔伴随着呕吐感,这都是脱水与长时间过度紧张的症状。
弥伽驾驶着G10进入城中,主道上,倒塌的建筑与废车凌乱的堆积,灌木、杂草与扭曲的藤蔓生长于废墟上,透过裂痕、缝隙生根于地下令路边变得异常崎岖。
即便是G10的自适应变形车轮在这里行驶也十分困难,许多地段的路面下方是悬空的,当G10驶过时,路面受压塌陷,弯折的钢筋不时的刮擦着底盘,发出尖锐的声响。
在一处小型广场的十字路口,一条主道旁的购物中心前,弥伽发现了一处人工喷泉,尽管早已荒废,池子里也落满了尘土与混凝土块,但至少蓄积了一些雨水。
弥伽下了车,走去喷泉池边,从纳米装甲上臂外侧的储藏盒取出一只微型滤水器,他将两根配套细管与之连接,一头放入水中,另一头含在嘴里,接着,启动滤水器负压装置。
他就这样,躺在喷泉池边,一面尽可能伸展四肢休息,一面喝着从吸管中流出的水。
雨依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周围的残垣断壁弥漫着水滴的声响,令这荒城越发的死寂。
忽然,一声枪响,楼群中栖息的鸟成片的飞起,灰白的天空下,宛然挥舞的旌旗,在空中一次次的交错而过,又消失在广场的上空。
弥伽不及反应,只觉右肩俨然受到一股猛烈的冲击。
紧接着,一枚火箭弹击中远处的废墟堆,爆破掀起混凝土的碎块抛向空中,又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冲击波和气浪更是将弥伽推向不远的一辆废车旁。
他极力的睁开眼睛,试图站起身来,却无法控制身体,模糊的视线只看到纳米装甲生命监测系统的报警信号。
他尽可能的控制呼吸,等待着自体的肾上腺素发挥作用。
两分钟后,他的肢体渐渐恢复知觉,听力也恢复了一些。
他听见了车轮碾过废墟的崩裂声,但他没有移动身体。
纳米装甲的生命监测系统提示,火箭弹的爆破冲击对他没有造成严重伤害,但一枚12.7毫米子弹击穿了右肩的纳米装甲,庆幸的是,弹头嵌入了锁骨下方的肌肉组织,深度十毫米,没有对骨骼造成严重损伤。
他凭借纳米装甲系统了解此刻四周的方向,仔细回忆着方才的瞬间,回想着刚才所处的位置,结合系统分析的中弹角度、弹头材质等信息,以此判断对方使用的武器及射击点的方位。
对方使用的很有可能是旧式的狙击步枪。而这条主道是南北方向,他饮水时躺的位置头部朝向西面,通过纳米装甲的系统检测子弹射入的角度,判断射手的位置极有可能是在此时的两点钟方向,高度十米左右。
此刻、北面的车轮声越来越近了。
弥伽集中精力分析所有已知的信息。
狙击手方才偷袭成功,紧接着地面的人随后发射了一枚火箭弹,由此可以猜测,敌方狙击手有极高的可能性会判断其自身所处位置没有暴露,此时应该还在原地观察,并且掩护地面人员向自己逼近。
他解除R4磁轨突击步枪与纳米装甲背部的固定锁,设定弹夹选取制导弹头。同时启用目视镜的热探测仪。
接着,他左手握住身边一根连着水泥块的钢筋,甩向右侧一辆废车,吸引对方狙击的同时,倏然侧身取下背部的R4磁轨突击步枪,凭借热探测仪锁定一百米外废楼中的狙击手,连续射出两发制导弹头。随后,敏捷的一阵侧滚,躲去另一侧废墟堆后。
但他并未停下,而是借助废墟的遮挡,快速匍匐着退向后方,藏匿于一辆废弃校车下。
几秒之隔,又一枚火箭弹射中方才的废墟堆,钢筋与水泥于腾起的尘土中凌乱的弹射,一侧的大楼震塌的外墙玻璃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粉尘再次翻腾着弥漫开来。
弥伽利用爆破腾起的烟尘造成的视觉干扰,遥控G10越野车派出一只蝇式侦察机,迅速侦察敌方狙击点,确认狙击手已被击毙。
接着,他从校车下爬出来,绕过另一侧,侧趴在一处废墟堆上,望向远处。
十字路口的地方,两辆破旧的皮卡停了下来,从车上先后跳下十二个人,这些人两人一组,迅速散开,利用废墟作为掩体,彼此掩护着交替前进。
弥伽遥控启动G10控制系统,开启车尾上方的武器舱,升起姬蜂导弹发射器,在通过纳米装甲以热探测仪设定所有目标之后,大声喊道:“这是个误会,我只是路过这里。”
对面没有回答。
“我不想杀平民。”弥伽再次大声说,“如果你们撤退,我会离开这里。”
对面有人愤怒的大声喊道,“那个家伙在侮辱我们,干掉他。”
另一个接过话来激动的大声叫道:“听声音就在那个方向,再给他一发导弹。”
弥伽在习惯性的例行谈判之后,即刻遥控G10武器系统发射出十三枚姬蜂导弹,通过蝇式侦察机配合追踪目标,锁定攻击目标暴露的面部和颈部。
命中的一刻,随着姬蜂导弹前端缓冲装置的分裂,内部的纳米机器人瞬间激活,迅速破坏目标肌肉组织。
片刻,恐惧与痛苦的叫喊声接连的传来,回荡在长街的天空。
弥伽通过蝇式侦察机确认目标全部命中之后,再次以R4磁轨狙击步枪锁定所有目标,连续的点射,结束了那些痛苦中挣扎的生命。
他背靠着废墟坐下来,稍作休息。
此时,肾上腺素正在弥伽的体内消解,伤口的疼痛正在加剧。他一路趔趄地走向G10越野车,坐进车里,启动自动驾驶。
接着,从右腿装备的半环形储藏盒取出一只微型清创机器人,将药剂盒安装于机器人背部,机器人在贴近纳米装甲的一刻变形展开,固定于纳米装甲外层,向伤口处注射麻醉剂,接着,中心伸出一只机械肢伸入创口,注入抗菌剂,接触到弹头的机械肢前端分裂成三爪形,撑开周围肌肉组织的同时,固定住弹头,将它缓慢抽取出来。
完成弹头的取出之后,弥伽用创口胶合剂喷向伤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放松,而是极力保持着清醒。随着麻醉剂的持续作用,伤口处的痛觉完全消失,他需要避免神经的紧张状态突然舒缓导致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