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随着那场自然造就的灾难结束,部分地域自然生态的恢复,幸存者陆续离开各处地下避难设施,重返地面,开始寻找适宜生存之地。这些人在后来自称为荒居者。
对于那些自然环境中幸存下来的荒居者而言,相比灾难期,过渡期更为艰难。他们既面临着受限于有限的资源带来的生产滞后,又不得不面临储备的生存资源仍在日益消耗的事实。大多数荒居者没能熬过那段时期。
也就在那段时期,荒居者中出现了劫掠者,为了与之区别,与之对立的人自称为拓荒者。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期之后,随着少数拓荒者的崛起,他们建立了武装,在聚居地的边缘筑起高墙,形成城镇,以防御劫掠者的侵袭,令生存渐渐有了保障。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随着工业化的需求带来的于资源的争夺,加之资源丰富的地带都已成为AI区域,迫使拓荒者之间为了有限的资源频起冲突。
于此,艾登城最高委员会中曾有成员提出控制“新联邦”各城的新生率,以令这些城市得以逐步收容那些他们称之为拓荒者的人类,以终止荒居者之间的武装冲突,便于进一步加快生态恢复计划。然而每一次议案的提出,最终都以不安定因素与潜在威胁为由被否决。
艾登城最高委员会中的大多数成员更乐于看到的是,荒居者在冲突中彼此消耗,直至绝迹。甚至曾有最高委员会成员以全球生态恢复计划为由,提出动用武力,清除所有荒居者,以此加快自然生态的恢复。尽管这一提议于最初便被否决,但却并未打消少数人于此的企图。
***
弥伽驾驶着G10越野车紧跟在狄莉娅的身后,翻越一座座山丘,在临近正午时,抵达一条山谷尽头的河畔。
狄莉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望向山谷深处,沿着河滩向上游驶去。
银钩镇就坐落于一片山谷中,最初的名字本是银沟镇,晴朗的夜晚,月光会洒落在山谷里清澈的小河上,宛然一条银色的沟渠。但那是在大灾难以前。
如今的银钩镇深藏在雾霭之下的山谷,白色的雾不时的漫过两侧的山脊和山谷口的城墙。钢铁铆接而成的高墙修筑于山谷的两端,高墙上满是锈斑与焊接的痕迹,下方靠近一侧的地方是一道与河床齐宽、五米高的栅门。
南端的城墙上,守卫望着城下靠近的人,端着一支自制步枪朝着城下放了一枪,子弹射在离狄莉娅不远的河滩,击中的卵石崩裂的石块弹射在赤狐S-01摩托侧面的钢甲上,一声沉闷的声响。
“是谁?”狄莉娅朝着城墙上一声大吼,“哪个混蛋开的枪?”
城墙上的守卫官移动一只破旧的观景望远镜,朝着下方望了一眼,向狄莉娅大声说道:“这家伙是新调来的。”说着,小声训斥了一句,“你发的什么疯?她和塞缪尔的关系可不一般。”
“我……”
“说给我听有什么用?”守卫官训斥了一句。
放枪的守卫仰起脖子,就像一只打鸣的公鸡,提着嗓门大声说道:“我走火了。”
“少废话,快开门。”狄莉娅不耐烦地喊道,“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耽误。”
方才射击的守卫正要去启动绞索,守卫官却又阻止道:“先等等。”说着,朝墙外大声说:“后边车里是谁?”
“我的朋友,替我运货的。”狄莉娅说:“看到车顶的东西了吗?那是塞缪尔要的。”
“那我也要确认每一个入城的人的身份。”守卫官说。
狄莉娅大声吼道,“再不让我进去,我就去别的城镇了,你自己去向塞缪尔解释。”
“等等,用不了多久。”守卫官即刻联络塞缪尔,在请示之后,下令开启了高墙的侧门。
随着绞索拉动发出连续的咔嗒声,一侧的平衡锤缓缓地下沉,带动城墙内部的齿轮逐级联动,侧门三块三角形交接的钢板分离开来。
进入城门,眼前的银钩镇全然不似弥伽此前于城镇的了解,即便是在虚拟世界“源洲”,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城镇。
山谷沿河的开阔地带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机械作坊,两侧的山坡上,以各种废旧的钢板、木材拼接的简陋建筑比比皆是,全然没有房屋的形状,远远望去,就像是满山的坟包。看上去还不如那些旧世代留下的荒城。不过,这只是表象。
银钩镇并不是在大灾难之后才建起来的,早在旧世代,这里就有一座城镇。
在这个山谷的地下有着地热资源,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座矿山。在旧世代,银钩镇就以地热为主要能源,留存下来的发电系统经过修理和维护,以及在此基础上新增的能源转换设施的加持,在今时,这里转换的电能足以维持七座这样的城镇。
城镇中,一座冷却塔连接着山谷的地下电厂,耸立于城镇的中心地带,升起的蒸汽形成了山谷上方的云霭,遮蔽了大部分照进谷底的阳光,也隐蔽了山谷中的城镇。
而随着日积月累,这里的地下已经形成了错综的网络,还建有地下设施。镇上的人甚至可以通过地下隧道前往几公里外的梯田劳作。
此刻,弥伽驾驶G10紧跟在狄莉娅的后方,启用车内外景投影配合系统分析周围的环境信息。
山谷两侧的山脊上分布着低矮的哨塔,山坡上,屋舍之间,杂乱的分布着规格不一的小型炮。
尽管小镇的环境看上去有些糟糕,但这里的人却似乎很满足,往来的那些人脸上更是少有阴沉的神色。
此时,他们正跟着领路人在城镇的主道上缓慢的行驶着。
但即便是主道,也无可避免拥堵的时候。
一辆牵引机正从前边经过,像是要把什么拖运去山坡上,缓慢的横穿过主道,由于前方上山的路有些狭窄,牵引机不断的前后调整进入道路的角度,以确保牵引物不会撞上道旁的房屋,因此行驶的非常缓慢。
狄莉娅一行人只好暂时的停下来。
弥伽闲来无事,通过外景投影看着车外,近处的道旁,房屋之间有一小块空地,一群孩子正围着一只单杠玩耍着。
这时,一个巡逻的士兵见着路被堵上了,索性走去那片孩子玩耍的空地,坐了下来。
一群孩子见着他背上背着的步枪,围上来,一个个怀着侥幸争先恐后的向士兵问道:“能让我看看你的枪吗?”
“我能摸摸它吗?”
“我也想摸摸,就一会儿,行吗?”
士兵非但没有因了他们的吵嚷不耐烦,反而是笑着说道:“枪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我知道,我保证不碰扳机。”一个稍大些的男孩把面前的其他孩子一个个左右推开,走到前边,接着,又转身一本正经的对其他孩子说道,“只要不碰扳机,就不会走火。但首先还是得把保险关上。这两件事一定得记住。”
一群孩子接连的附和道:“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事实上,他们中间有些年纪很小的孩子甚至连扳机和保险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他们的保证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能摸摸那支枪。
士兵在那个稍大些的男孩肩膀上拍了拍,“你懂得还挺多,不过我说的可不只是走不走火的事。”
“那是什么?”男孩问。
“要拿枪,首先得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士兵站起身来,挺着胸膛说,“要成为战士,就得有强壮的体魄。你们得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谁有资格碰这支枪,将来我还会让他跟着我当个战士。”
“怎么证明?”男孩问。
士兵于是把枪立在一旁,轻轻一跳,双手抓住单杠,连续的做了几个大回环,引来那群孩子一片惊叹声。
“这我也行。”年纪稍大些的那个男孩说。
“那就来试试。”士兵说着拿起立在一旁的枪,“谁能做到,我就让他替我拿一会儿枪。”
在他说话时,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已经沿着单杠一侧的杆子爬了上去,双手攀着横杠一点点挪去中间,接着、前后来回的摆动了一阵,随着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猛地转过360度。
“干得漂亮,”士兵赞叹的一声,“将来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战士,等你长大了就跟着我。”
受到夸赞的男孩越发有了动力,甚至忘了他翻单杠的目的是为了拿一会儿那支枪。他不断的加快转体的速度。
一旁的士兵也不吝他的赞叹,鼓着手掌喊道:“了不起……再快点儿……加把劲儿……漂亮……漂……”
突然,士兵的话音戛然而止。
单杠依然沉稳的立在原地,翻着单杠的男孩趴在了对面低矮的半球形屋顶上。
“你没事吧?”士兵担心的问了句。
男孩抱着屋顶,像只电晕的青蛙沿着弧面慢慢地滑下来,“我……没事……”他几乎是用气息在回答,方才的那一下撞击令他痛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看见了吗?”士兵向其他孩子说道,“这才是……”
他话到一半,一只篮子砸在了他的头上。
“你这家伙,又在教这些孩子干蠢事。”不远处的叉路口,一个妇女叫嚷着,一面挽起衣袖,一面朝着士兵跑来。
士兵揉着脑袋拔腿便逃。剩下一群失望的孩子望着远去的士兵背上终也没能碰到的步枪。
弥伽看着外边,甚至分了神。尽管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都是他所陌生的,这里的生活于他而言也完全陌生。可看着这些平常的人,他却禁不住的生出一丝向往。
“你是睡着了吗?”通讯器中传来狄莉娅催促的声音,“快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