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市有未名氏,爱鞋如痴,好收藏名鞋,自命鞋鬼,说是为鞋生,为鞋死,为鞋舍生而忘死。某日,有慕名同好者来访,鞋鬼热情待之。晚宴时,两人都酩酊大醉,便互相抬起杠来。
鞋鬼说,鞋友,与你神交久矣,今日得见,万分荣幸,便连我也为你的鞋识所钦佩。你看我的收藏在地球之上可有能相提并论的吗。
言语之中,多有志得意满之意。
鞋友却摇摇头,抬杠道,你并不是我所知的鞋道大家,甚至连鞋学家都算不上。
鞋鬼听完,一开始愣了一下,接着就十分生气,怒道,那你可见过比我收藏更富有,更稀有的鞋道中人吗?
鞋友又摇了摇头,确实是没有。
听了鞋友这话,鞋鬼冷笑道,那你刚才就是在放臭黄鼠狼屁。
被鞋鬼如此这样侮辱,鞋友也着急起来,起身辩道,我说你没有达到鞋鬼的程度,是因为你的收藏并没有吸引来食鞋妖的拜访和品鉴。
鞋鬼又是一呆,甫听到食鞋妖的称呼,有些想发笑,带着醉意和讥讽说道,你看看,收藏比不过我,就扯上鬼神了,你们啊,就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可鞋友听到鞋鬼这样诋毁食鞋妖,有些害怕引火烧身,连忙虔诚道,食鞋妖是真实存在的,它曾是盘古元始大帝的一片脚皮,因为在先天混元中存在了二百四十一万年,得到了机缘,开启了灵智,修炼成为妖仙。原本,它在混沌中修行,感悟自身的道,但是,某一天,它发现自己的道越来越缥缈,到了最后竟然直接消失了。
说到这里,鞋友卖了个关子,问鞋鬼道,你知道为什么它的道如何会消失吗?
鞋鬼皱了皱眉,不耐说道,我怎么会有一块脚皮的体会呢?你别在这里故弄玄虚的,还不赶紧告诉我原因。
鞋友便说,那是因为距今五千多年前,生活在长江中下流域的人族由于要经常出没河滩和丛林,脚皮经常被锋利的石头以及隐藏在暗处的荆棘划破,导致不能打猎而被部落当做食物吃掉,所以他们中就有人用兽皮缝制出可以代替脚皮的物什,从而保护自己的脚底板。如此一来,人们对脚皮的信仰就逐渐消失了。食鞋妖知道了自己追逐的道消失的原因,于是十分生气,发誓要吃光世上的鞋子。于是乎,食鞋妖便来到世上,只见他追着人,讨要他们的鞋子,当场吃掉,以此泄愤。
听到鞋友说的有板有眼,鞋鬼差点就信了,不免问道,那就奇怪了,我们现在不都穿鞋子嘛,每人有的鞋子也不止一双,与你说的有些矛盾呀。
鞋友就说,这是因为呀,食鞋妖心地善良,不忍心吃光人们的鞋子让他们遭受疼痛和寒冷,所以只把鞋子当做充饥的食物,并且,吃了某人的鞋子还会用食物和钱财等当做回报给鞋子的主人。
鞋鬼将信将疑,看着鞋友说,你讲了这么多,肯定是见过食鞋妖的咯?
好友将舌头拉出口腔,打成蝴蝶结,虔诚说,我有幸还是见到过的。
鞋鬼好奇,食鞋妖到底长相如何,又如何才能邀请祂来品鉴我收藏的球鞋呢。
鞋友便说,你可准备一副精美的食鞋妖的神位,摆上花果祭品,用三根鞋带点燃为香,诚恳邀请。若是食鞋妖正好空闲,便会赴邀,期然而至。
鞋鬼一听,思索片刻,对鞋友说,俗语有云,这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们现在就去请食鞋妖!
当即,他们出门,多方寻找,敲开了一间花圈寿铺,和老板说想要刻印食鞋妖的神位,可老板却说,他只一名普普通通的白事用品代理,不负责生产,但是又说,可以为他们俩做介绍。
于是二人又到郊区,找到了制作排位的手艺人,快天亮了才回返,酒都差一点醒了。
回到了家,鞋友让鞋鬼带着球鞋和一应物事去了厕所,将神排位放在洗手台,点燃三根鞋带,又用扭秧歌的步伐召唤食鞋妖。
还没等祭祀完全结束,只见香烛猛然发出燃烧的巨响,砰的一声,一只吓人的怪物便突然出现在鞋鬼和鞋友的眼前。鞋友因为见过食鞋妖,只是稍微有些紧张,但是鞋鬼见到原来这世界真有食鞋妖简直吓得和要死一样。
只听食鞋妖说,凡人们,你们刚才说,有非常珍贵的鞋子要献给吾吃,是真的吗?
鞋鬼还没答话,只是认真观察着这个怪物。只见怪物皮肤黝黑,身形庞大,有一双像鸟爪般锐利的手,而且双眼凹陷、鼻子高而尖、嘴巴像老虎一样大,除了能说人话外,没有任何地方和人相同。看来,真不是人。
那鞋友见到鞋鬼只有看的勇气,没有和食鞋妖对话的勇气,便回答食鞋妖说,妖神晚上好,我曾见到过你,是你的信徒,今日邀请你来品鉴球鞋的是我的朋友鞋鬼。
食鞋妖就对鞋鬼说,是吗?
鞋鬼只好说,就是如此。
于是拿出珍藏的一双品相十分完美,十分罕有的球鞋给食鞋妖,说道,还请食鞋妖神品鉴。
哪知食鞋妖看到鞋子,只闻了闻,却没有去接,反而盯着鞋友的脚看,并说,你脚上的这双老北京布鞋,看着很有食欲,你可以送给我充饥吗?我愿意为你做一件事,当做报答。
鞋友发现食鞋妖盯着自己的鞋子,心知如果不给食鞋妖鞋子,他会一直纠缠自己,就很麻利地将鞋子脱给了食鞋妖,食鞋妖一把抓起布鞋,布鞋瞬间活了过来,发出惨厉的叫声,像是十分恐惧,整个鞋身扑腾起来,和水里的鱼到了岸上一样,情形十分诡异。
鞋鬼看到这样的情形,有些惊骇,接着他又看见食鞋妖将布鞋一口就吞了下去,只是这情形十分血腥,原本是由布料和浆糊制作的布鞋竟然流出映红的血液。
等食鞋妖吃完了布鞋,他看下鞋友,询问道,说吧,你有什么想让我报答你的呢。
鞋友光着脚,微笑说,食鞋妖神大人,我的朋友爱鞋如命,但是不懂鞋道的真谛,还请食鞋妖大人为他解惑。
食鞋妖听完,用短小的前肢挠了挠下巴,看着鞋鬼。
鞋鬼也望着食鞋妖,问道,为什么妖神刚才不吃我珍藏的球鞋,而吃他的布鞋呢。我的球鞋现在市值九十多万,他的布鞋才十五元。
食鞋妖哼哧哼哧笑了两声,说道,吾曾吃过无数的鞋子,有周文王穿过的舄,那是一种木头为底,兽皮和丝绸作面的笨重鞋子。味道十分鲜美,那是因为周文王穿着这双鞋子治理国家,统御文臣武将,十分有威严。吾其实吃的是他作为帝皇的威严和权势。
吾也吃过屈原临死前穿过的展,那是一双只用麻、葛编成的单底鞋,十分简陋,穿着只是为了维持屈原作为大夫的体面,味道略显苦涩。
吾还吃过秦异人在邯郸当质子时穿着的履,那是由厚厚的底和刺绣装饰的布面做成的,十分肥腻,那是因为他在做质子的时候十分窘困,只有这么一双鞋。后来,吾为了报答他的慷慨,让他回到了秦国,继承了王位。
至于今夜,吾所吃的布鞋,只觉得十分清淡,让吾五脏府中温温热热,十分舒服。而你递给吾的名鞋,吾只闻到汗臭和铜臭,且死去多年,一点儿也不新鲜。吾是吃鞋妖,也是品鞋神,自然选择对的。
说罢,食鞋妖身子一晃,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鞋鬼和鞋友,面面相觑。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出自《老子》六十一章,用来比喻大的事情要从第一步做起,事情的成功都是由小到大逐渐积累的。人要走路,必须要穿鞋。起初,鞋是人们为了保护脚部免受带棱带刺的硬物伤害、便于行走和御寒防冻而穿用的兼有装饰功能、卫生功能的足装,这是不言而喻的。到了现在,鞋子不但具有保护作用,还是人身份的象征,性格的体现和观念的具现。鞋的文化也日趋丰富。只是,社会浮躁,人心浮躁,很多人将鞋子当做可以攫利的生意,这是不是有悖于鞋子存在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