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似铁,月光如雪。
石头城,西门楼子上,有人在饮酒、赏月。
那人便是路小余。
道路的路,很小的小,多余的余。
远远望去,月光下的他身形瘦小,在这片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天地之间,他的存在,还真有些多余。
……
……
路小余仰面向天,认真的看着月亮,以及那深而远的天空。
他突然问道:“阿奴,你的家乡在哪个方向?”
“西南,”阿奴端了一爵酒,良久都没有饮完,也在凝视月亮,“那里曾有青丘之国,却早就破了。”
“九尾灵狐?”路小余不经意的问道。
“九尾灵狐,曾是我们青丘国主。”阿奴淡然说道。
路小余很好奇,但忍住没再追问。
好奇害死猫。
书上都这么写的。
当然,更主要的是那些事情离他太过遥远,近乎神话传说。
对于一个一辈子只能在这边城驻守的兵卒而言,知道的越多,他就会越痛苦。
他的主要、也是目前唯一的任务,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
强大到,能让自己舒服的活下去。
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
然而,并卵。
能够像孤狼或豹子那样,在蛮荒之地,与那些凶残嗜杀的异族人周旋,就把自己当成世间强者,那简直太可笑了。
大漠深处的异族人,最恐怖的力量从来都是骑兵,成千上万,漫山遍野的骑兵军团。
他们像大地上的幽灵,行踪诡秘,除了他们自己,谁都不敢保证,那些神出鬼没的骑兵军团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突然……
冒出来。
他们本来就很强大。
更何况,数百年前败退离开中原的大夏族主力,不知以何种方式,竟然融入了那些异族人。
异族人消化了大夏族?
还是大夏族以某种隐秘方式,征服了异族人?
此等历史隐秘,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兵卒所能够接触得到。
他只知道,异族人过去很强大,现在更强大。
强大的根本没道理。
甚至已然能够正面对抗大商王朝。
当然,目前来说,大商王朝,曾经是,现在依然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大商,商行天下,占了天下三分之二以上的财富。
大商,拥有当世最为强大的骑兵军团、步车军团。
大商,还拥有当世唯一一支远洋舰队。
……
这些,都是事实,即便深处西北蛮荒边境的石头城,也是很容易就能知晓的。
只不过……
路小余一想起朝歌城,一想起“纣王”,一想起文王八卦、武王伐纣。
尤其想起,后世流传甚广的“封神大战”,他的心就碎了。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将他丢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城也就算了,起码他还能苟着。
这短短七八年时间,他早就学会了杀人,学会了让别人死,让自己活的很多技能。
可……往后的日子可咋过么!
当然,这些重大事件尚未发生,一些历史事件尚未成为后来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点】。
那么,会如何?
路小余不知道。
这片天地有些似是而非,有些不三不四,有些不正经。
准确来说,是有些……大。
嗯,的确很大。
据将军说,此去朝歌,足足有八万里!
半句:卧。
想想当年,他读岳武穆“八千里路云和月”时的那种豪情万丈,真有些……那个。
而且,最让路小余兴奋而惊惧的,是这个世上还真有修仙者。
实实在在的修仙者。
非是那白云观、武当山、龙虎山里的画符道士。
那些修仙者,可御飞剑十丈外斩人首级,可口吐火焰,可一指断江,亦可随手甩出一张符箓,便可砸死一匹战马。
太凶残了。
那些低阶修仙者,哪怕是刚刚开悟之人,随便一个法术,就足以击杀那些武道普通高手。
半年前,若非他先下手为强,提前在水中投了毒,并悄然弄死那两个据说已达到炼气期第四层的修仙者……
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都蛋疼。
……
……
抓起几片洒了椒盐的熟羊肉,塞入嘴中,慢慢咀嚼。
再饮一爵酒,吐一口淡淡酒气。
生活如此富足而美好。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嗯,人长久即可,反正还没长大,婵娟姑娘那件事,似乎并非当前最为紧迫之事。
当可,徐徐图之。
路小余有一种冲动,想离开石头城,想去外面看一看,听一听,搞清楚状况。
不过,他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摁住了。
再,等等。
再,强强。
最好,能够想办法开始修炼,让自己成为一个修仙者……
……
【叮~系统提示:是否开启修仙模式?】
【叮~已开启修仙模式!】
【叮~】
叮!
叮!
……
……
路小余闭上眼睛,脑补出一个“金手指”,让自己愉悦了一会儿。
阿奴瞅着路小余,神色有些古怪,目光微闪,却没说什么。
路小余却无所谓的笑了笑,站起身,挥挥手道:“城头这风,够冷,扯呼。”
说着话,将身上那半张虎皮裹紧,双手拢在袖中,慢慢走下城墙。
回到营房,自有阿奴将羊油灯盏拨亮,并罩上一个气死风的薄羊皮罩子,挂在炕头的墙上。
路小余从怀中取出那卷刻写了神秘文字的羊皮,开始参详,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这片羊皮,是他从那些低阶修仙者尸身上搜到的,应该是个好东西。
路小余如此思量,暗自沉吟。
他的两只眼里,似乎有玄妙的风吹过,在灯下犹显晶润。
湛然,而平静。
如此,过了两个多时辰,东方已然开始微微泛白,路小余这才收起羊皮卷,倒头便睡。
七八年的出生入死,让他学会了很多,其中,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最佳睡眠状态,便是其一。
刀头舔血,箭雨求生,不会劳逸结合的那些二货,坟头荒草都三四尺了。
……
……
就在路小余、阿奴二人睡下不久,石头城里来人了。
是从西门进来的。
一辆黑色马车,用厚厚的羊毛毡捂着,既可御寒,又能防箭。
甚至,马匹身上都用羊毛毡厚厚包了。
马车直接来到将军的那座大石头房子前,一个黑衣人走下马车,悄然进了石头房子。
一盏茶功夫,那人出来,直接进了马车。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几乎悄无声息的驶进城东一座小院落,有昏暗的灯亮起,却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东门一带,多为军户家眷,房屋低矮,远远望去,在暗淡的晨光下显得错落有致。
……
……
送走了客人,将军没有像往日那样,钻进被窝睡个回笼觉。
他将火盆的灰烬清理了一下,又丢进去几大块木头,听着哔哔啵啵的声音,眼睛被青烟熏得有些湿。
坐在高大的石头房子里,将军显得有些孤单,也有些苍老。
但他的腰挺得很直,浑没了往日那种慵懒的老兵习气,显得甚有一二分将军该有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