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那德性,鬼鬼祟祟的,仗着自己是个小白脸儿,就想调戏我们家妲己?
大王仅仅将你小子剮了,剁成肉泥,给你爹送去一盘兔儿爷馅儿的包子。
太仁慈了!
大王啊,您简直太仁慈了。
对待咱商人,您老人家要像春天的老妈子那样,给我路小余一大堆钱币,哪怕是金银珠宝也行。
对待敌人,您老人家要秋风扫落叶啊。
不过,想想这货此去朝歌,将会因为某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件,落个凄惨无比的下场,路小余终于平息了自己的怨怒。
是的,我路小余只是个小小边卒,承认没你帅。
可……你他娘的也太帅了吧?
那高挺的鼻子,那干净的额头,那深深的眼窝,那双如黑色玛瑙般幽静的眼睛,那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身材……
尤其是——
那生动的下巴,45°角的仰着;
那幽静的眼睛,淡淡忧伤着……
尤其是——
那光洁如玉,且隐隐透明的皮肤!
每天两颗苹果加一杯纯牛奶,保证十小时深度睡眠,每隔半个时辰补水一次?
路小余实在想不通,一个男人,皮肤怎么会保养的如此之好。
他断定,那张脸上,从未涂抹过大宝SOD蜜,也从未涂抹过小羊羔的尾巴油脂。
因为,他自己的脸从来都是这样的,黑黑的,粗粗的,出点臭汗就会变得很油腻。
难道是……雅诗兰黛?
……
……
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路小余闷闷不乐。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躲在马车里好多天的伯邑考,虽然只是那么一眼,路小余就差点瞎了。
那个小白脸太帅了。
也太会装逼了。
此刻,正站在一条小河边,背负双手,极目远眺,挺拔的像一棵小白杨树。
天高云淡。
远山如黛,云蒸霞蔚,有芳草萋萋野花盛开,更有佳公子白衣胜雪,恍若仙人。
幸好他身后有一辆破马车,一匹泥泞不堪的瘦马,并用脏兮兮的羊毛毡包裹着,这才让路小余心里略微平衡了些。
‘就算是你小子很帅,老子承认这一点。
可是,来到我们大商王朝,你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就算是今后你兄弟为你报仇雪恨,那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吧?
可惜啊……这个大商王朝。’
路小余懒得去看水面上自己的形象,心里阴戳戳的,如此作想。
想起前些日子,听说路小余终于要离开了,那些石头城的老兵卒们竟然高兴的睡不着觉,坐在冰天雪地里喝了一夜酒。
很多人,甚至高兴的流下了泪水。
还唱起了歌谣。
跳起了笨拙如黑瞎子的舞蹈。
终于,没有一个小流氓突然走过来,笑眯眯的对你说:“老哥啊,实在还不上钱了,让老嫂子来给兄弟亲口说一声呗,多大的事!”
终于,没有一个小流氓……咳咳,小混混好听些。
终于没有一个小混混整日晃荡,偷他们的鸡,打他们的狗,抽老千赢他们的钱了。
终于……还是有一个人似乎舍不得路小余离开。
而且,还是个女的。
临行前,她勾着头,像个害羞的小媳妇那样,走到路小余面前,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嘴里咸咸的,甜甜的,左边的槽牙都有些松动了。
“路小余,你不是个男人!”阿花转身掩面而去,一路上踢倒了好几个箩筐和背篼。
将军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什么都没说。
郭羊拐子却半眯着眼,幸灾乐祸的瞅着路小余傻笑,道:“兔儿爷,去了朝歌城,就去寻你老嫂子,她那里其他的没有,就是姑娘多。”
“滚!”
路小余翻身上马,叭的一声脆响,绝尘而去。
一辆黑不拉几的马车悄悄出城,远远跟在后面,让路小余更加心情烦躁。
……
……
“公子,走吧。”一个用粗黑布包裹严实的人影突然出现,淡淡说道。
这个神秘的黑衣人,就像一道影子,总会突然出现。
或者,突然消失。
简直跟鬼一样。
路小余见过他好几次,却始终没看清楚,就连人家的身高、体型这些都没看清。
似乎,这个鬼影子般存在的人,身上有一股神秘力量或一层薄薄的膜,会将别人的目光轻轻推开。
路小余一直怀疑,这个鬼影子应该是一个修仙者。
所以,一路上,除了做好他的向导和斥候工作,路小余一直保持沉默。
此去朝歌,迢迢八万里,紧赶慢赶也得……将近一年吧?
他没去过朝歌城,记忆中的那些地理知识似乎也不怎么靠谱,反正是认准了方向,一门心思赶路便是。
大商王朝很大,但轻易不会迷路。
因为,有八条道路直通朝歌城,只要不故意拐进明显窄了将近一半的“省道”,基本不会出错。
据传,这八条大道,通向四夷八方,是专门为大商王朝的百万铁骑、百万步车军团修筑的。
道路一律用蒸熟的红胶泥铺筑,里面掺了小米水、盐巴和牛羊马匹毛发。
第一次听到这些,路小余还不太相信,他曾专门出了东门,悄悄撬一小块大道上的泥巴,认真研究了一番。
最后确定,那些红胶泥里,还真有各种动物毛发。
而且,还真是咸的。
当年,始皇帝在八百里秦川修筑了一条车马大道,采用的便是这种技术,震惊了全球。
可……这大商王朝挺厉害的嘛。
……
……
马蹄踏在红胶泥“国道”上,发出清脆的得得声,却只能留下一行浅浅的白色印痕。
黑色马车里,不知藏了些什么玩意,竟然看起来十分沉重,却也只能在路面上留下两道浅灰色痕迹。
从石头城出发,一行人闷声不响的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望见一座大城。
金城。
老远看去,苍茫暮色下,十万座大山深处,一片孤城。
一片孤城万仞山?
路小余坐在马背上,半眯着眼,想看得仔细些。
脑海中,他将这座看起来大的没道理的金城,与后世的那座兰州牛肉面城相互对照,却实在找不出二者的相似之处。
后世金城,有关。
名为“金城关”。
可眼前这座金城,竟然没有什么关,甚至连城墙都没有,灰塌塌的,一大片都是屋顶。
十七八道粗壮的暗红色线条,横平竖直,将这城简单的切割开来,粗犷中带着坚决,强势中带着自信。
是的,这个大商王朝很自信。
目前,也还有其自信的资本。
在石头城厮混的这些年,路小余逐渐了解到,整个大商王朝沉浸在一种盲目的自信中,认为这个国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
这个国家的军队,从来都是用来进攻的,而非……
防御的。
这也就很容易理解,像金城这样的咽喉锁钥之地,竟然根本就不用修筑所谓的城池。
当然,路小余不信。
他可是亲身经历了数十、上百次的异族人攻城。
将军带着一帮老弱病残,躲在高大的城墙后面,一面大声咒骂,一边给大家描述大商王朝如何如何强大,如何如何连一圈城墙都不用修筑,即可镇压的四夷八方那些牛鬼蛇神不敢吭声。
国道两侧,栽了两排杨柳。
已过初春,这些柳树才开始冒梢,远看一抹鹅黄,近看却几乎发现不了发芽的树叶。
蹄声得得。
车轮辚辚。
黄昏时分的光线下,马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也很瘦,有点像那小白脸。
路小余骑马在前,故意让马蹄踩在那道影子上,心中颇为得意,心中盘算着——
晚上到底是吃牛肉面呢?还是吃牛肉面呢……
甚是纠结啊。
……
“那边卒,”那鬼影子突然出声,“今晚就在这附近歇了。”
“大人,不进城?”路小余在马背上转首问道,态度甚为恭谨。
那鬼影子又一次消失,却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你X逼!
路小余心中大怒,心道:‘狗杂碎,不就是一个军阀头子的狗腿子么?’
他气不过,却又实在没办法。
人家就是土豪劣绅,人家就是贵族老爷,就算是鬼鬼祟祟来到大商王朝,也还是大人物,咋咧?
不服?来呀,咬我呀!
路小余想提鞭子抽两下马臀,犹豫一下,还是作罢了。
马是自己的,鞭子抽上去,那个鬼影子和那小白脸儿又不疼,何苦呢。
他策马向前,寻了一条向南的小山坳,快手快脚的开始搭帐篷,并出去砍了一大捆木柴,准备烧水做饭。
小山坳里,有一条小溪,周围青草丰茂,偶有几朵野花点缀,倒也显得十分清幽。
一路上,他就是让人家当奴婢使唤的,路小余啥话都没说。
看在五枚神石的份上,他几乎没怎么问候过将军的老娘,也没问候过伯邑考的老婆妹子等。
当初答应将军跑这一趟,他是反复盘算过的,总体感觉,应该就是心里不太爽快,危险倒不至于。
对方虽然是地方诸侯国的公子,但商周之间有亲戚,纣王大约是这个伯邑考的老娘舅吧?
嗯,总不至于一下就撕开面皮吧。
不过,想想后来的周人伐纣,再想想这小白脸在朝歌城里的悲惨遭遇……
路小余的心里还是纠结。
故而,跟往常入夜宿营时一样,他一边勤快的烧水做饭,一边顺手安排了一点点小玩意。
正北方向,小溪上游处,须注意有人投毒、摸营。
小小半自动弩机,配合十余只五花蛛,拉几根……细绳子吧,总归还是有点用处的。
正南方向,是个敞口子,视野开阔,嗯,倒也不怕别人攻击。
倒是左右两侧的小树林里,影影绰绰,有清风徐来,等会儿亲自过去探查一番。
并,做一番简单布置吧。
半自动弩机是个好东西,小巧玲珑,其中小箭只有寸余,细而锋利,且涂抹了一层淡蓝色的化学物质。
就算是那些低阶修仙者被轻轻扎到,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左右各布置一两架吧。
以防其中一个卡壳……嗯,细绳子也得拉一两根。
……
……
这些工作,路小余轻车熟路,甚至有点漫不经心。
因为,太熟练了。
就连同行一个多月的伯邑考、鬼影子都没发现,身边这个毫不起眼的小边卒,每天晚上宿营时,竟会顺手做一番小小布置。
十二三年的特种兵生涯,虽然没有参加过什么世界大战,但当年的日常训练便是这些。
再加上,在石头城那种鬼地方,稍不注意,就会被那些该死的异族人阴戳戳的摸断脖子。
所以,习惯成自然。
“所有能不让别人好好活,却能让自己好好活的习惯,都是好习惯。
嗯,好习惯!”
路小余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心里就是如此想着。
并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