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转过头去看向讲台、顿时瞪大了眼睛，那男人将迷你麦克别在衬衫上、朗声道：“大家早上好，今后我会是你们这门课的讲师……blablabla……”说着，幻灯片上出现他准备的的个人简介，杨绵绵盯着屏幕上闪着金光的哥大DBA学历和“景文沅”三个大字瞬间石化。
乔颜托着下巴小声花痴：“啧啧啧，真是美人。”然后转过头一脸鄙夷地瞅着杨绵绵：“你真的不知道他？你没坐过校车？没见过校车外边他的巨幅照片？”
杨绵绵呆呆地摇摇头：“可是，这和我挂不挂科有什么联系？”
乔颜白了她一眼，谆谆教诲：“你都不看BBS么？他本科时去当过兵，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是，修他课的学生在任何时候见到他一定要和他打招呼，不然他会盯到你毛骨悚然，你不向他问好他就不会放你走。诶，我说，正常人遇到这样的帅哥盯着自己总会不自觉地笑笑吧，你刚才该不会是一张扑克脸绷到底吧？”
杨绵绵努力消化着信息，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不会吧，他怎么这么变态，拿我们当小学生管啊……”
乔颜叹了口气，最后愤慨地斜视了她一眼：“你最好不要让没选上这门课的女生知道你不认识景文沅，你会死得很惨。”
正是因为景文沅可怕的低气压，她上市场学的课时格外专心，后来拿了主修、成了家里几代人里唯一一个学商的。
杨绵绵偷偷抬眸扫了一眼窗口前的男生，虎背熊腰的，手里的菜勺就稍稍舀浅了些。每晚食堂剩下的饭菜可以让她带回去，通常刚刚好够她和杨小软吃，不过小软渐渐大了、饭量也大了些。
杨绵绵笑靥如花地将餐盒递给那小胖子，心中默默忏悔：“同学，你就当减减肥、顺便为祖国的花朵施施肥吧……”
不过江湖道义，她从不在瘦弱的同学身上拔羊毛，碰到看起来家境不好些的还会多给些，如此求个心安。偶尔和乔颜打电话时提起来，乔颜便安慰她是在“劫富济贫”，为实现社会资源公平做出了微小而不可忽视的贡献……
于是，食堂用餐时间一结束，杨绵绵便飞快地落下窗子，笑眯眯地看着剩下的菜，里面有杨小软喜欢吃的青椒牛肉。
将菜打了包，换好衣服出来时竟看到景文沅坐在窗口对面的餐桌边，杨绵绵愣了愣，随即笑着走过去：“教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景文沅扬了扬手中的的袋子、里面摞了三四个餐盒，“和朋友吃饭，光顾着聊天都没吃菜，浪费了可惜。”
杨绵绵没说什么，淡淡笑了笑，景文沅虚揽了揽她的肩膀道：“走吧，现在也觉得饿了，我和你们一起吃，好久都没见到小软了。”
一进屋就看见小软坐在墙角那捣鼓着什么，听到门响，小丫头回过头来，看见景文沅的时候眼睛一亮，张开双手小鸟般地飞了过去、嘴里甜甜地喊着：“教授爸爸！”
杨绵绵当即板起脸来，一把拉过杨小软严肃道：“不许这么叫景叔叔，跟你说了好多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
景文沅笑着将小软藏到身后，低声和杨绵绵说：“孩子是喜欢我才这么叫，你骂她做什么？”说着，他蹲下身去，两只大手分别包裹着小软的两只小手、柔声道：“看教授爸爸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杨小软趴在桌子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景文沅将一个个餐盒打开，惊喜地踮着脚叫着：“有鸡翅膀！还有土豆丝！还有鱼！”
杨绵绵看着小软无奈地笑了笑，打开从食堂里打包回来的饭菜自己吃起来。景文沅将咬着一个红烧鸡翅的杨小软抱到自己膝上、轻轻皱眉道：“你怎么不一起吃？小软一个人也吃不完的。”
她抬起头来，边吃边眯起眼睛笑笑：“剩下的给她当明天的午饭，我都从食堂带回来了，不吃就可惜了。”
景文沅便不再说什么，低下头去替小软揩去嘴角挂着的饭粒。杨绵绵悄悄把目光从饭盒里抬起来，景文沅垂着眼睛笑的时候睫毛显得特别长、眼角有极浅淡的一丝纹路，她看了一眼、将目光重新收回饭盒里，却看见杨小软边啃着鸡翅膀边用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杨棉棉愣了愣，瞪了杨小软一眼、做贼心虚地低下头扒饭。
“妈妈，教授爸爸真的不是小软的爸爸吗？”
杨绵绵歉意地瞧了景文沅一眼，他正凝视着她，半晌，景文沅搂了搂怀里的小软、刮着她挺翘的小鼻子柔声说：“教授爸爸会一直这样疼小软的。”
杨小软抬头静静看着景文沅、又看了看杨绵绵，在景文沅怀里挣扎着坐起来摇摇头：“教授爸爸不是爸爸，教授爸爸只会疼小软，爸爸会疼小软和妈妈。”
杨绵绵不敢抬头，加了一块大青椒塞进嘴里，嚼了一下才发现是尖椒，但是竟然忍住了辣出来的眼泪，看起来却更加欲盖弥彰，骗得过小软却骗不了景文沅。
杨小软吃得小肚子滚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景文沅看了看表，宿舍楼快宵禁了，他拿上风衣，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看着杨绵绵：“出去走走？”
杨绵绵有轻度的近视，深秋的夜里路灯似乎显得特别亮。尤其是那些半隐匿在枝叶间的，远远地看过去就好像是传说里某种奇异的果子，一千年一开花、一千年一结果，仿佛摇摇欲坠、一落地就会消失不见。
两人一直走到律政楼旁边的人工湖，中间碰见了好几对小情侣，杨绵绵搓了搓手、往前紧跟了一步对景文沅说：“教授，你的车子停在哪里了？我陪你取了车就回去了，小软一个人我还是不放心。”
景文沅转过身看着杨绵绵，黑风衣在路灯下显出短短的融融的一层，他静静呼着白色的哈气，过了半晌才说：“明天在Alumni有一个branding的讲座，许多南市的龙头企业都有派代表嘉宾过来，我让人给你留了一个位子，到时候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杨绵绵紧绷着身体，摇了摇头：“不了，明天还要去食堂上班，本来为了照顾小软我平时就常迟到早退，要是还总无故旷工的话多不好。”
景文沅走到她面前，沉声道：“你从前不是说我的指令你都会无条件服从么？怎么，我不是你的导师了，所以你就不用兑现了？”
那时候是那时候……杨绵绵在心里弱弱地反驳，却不敢说出口。那时候她没有小软，现在她哪里有时间去听讲座呢？
杨绵绵深呼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小声说：“教授，谢谢你……可是我，我不可能再继续读了，也没有学校会要我，那个位置还是留给需要的同学吧。”
“杨绵绵，你不要让我生气。”景文沅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让她不禁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天之后，杨绵绵只要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用他的所在地当圆点、那个圆能画多大她就绕多远。她本来是最懒得动的那一类人，对南大各种小道捷径却比环卫工还了如指掌。
当了博导，景文沅这两年对学生和从前比已经温和许多了，此时他的低气压又重新被激发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杨绵绵说：“惹我生气有什么后果，你还记得吧。”
杨绵绵下意识地向后蹭了一步，叹了口气小小声说：“好吧，我去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