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几只懒狗吐着舌头趴在村口,听着些老头的闲言细语.往里看去,倒是热闹的很.
“卖糖葫芦嘞~新出的糖葫芦嘞~一串只要三文哟~”小贩叫喊着.
“来来来,各位乡亲们都来看一看,镇平河新捞的纹石,石身光滑,花纹靓丽嘞.二十文一颗,物美价廉,二十文你买不了上当,二十文你买的实惠!”年轻的汉子呦喝着.
“青禾五文一斤了啊,…”“小妹妹,来看看这眉粉吧……”
干硬的泥土路上尘土飞扬,路旁大大小小的店铺紧密地排着,各处响起的哟喝声简直震得店旗都晃得要把字摇下来了.
“咳咳咳,不好意思,让一让.”穿着褐布衣的瘦小少年吃力地挤出人群.他有时挤出来了,却又被人挤到别处去,所幸他背的篮筐扎得人疼,随着不时响起的怒骂声,少年瘦小的身躯才能在人群中渐渐走出.他走得越远,人愈是少了许多,直到了一刻钟后,少年来到了一家医铺前,门前的牌匾刻着几个残旧的字―济世堂.
少年走进去,迎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大汉坐在竹凳上.
“嗨,张叔,好久不见呀,上次看见你在这还是因为你赌钱输了被大婶揍了呢”少年一脸灿烂地笑着走向中年大汉.
“你这小鬼,不能积点口德吗,要不是你张叔人好,非得把你嘴打烂!”中年大汉张牙舞爪地说道.
“嘿嘿,开个玩笑嘛张叔,不然下次捕鱼时多给张叔一条鱼吧。”少年挠头笑道。“哼,还算厚道”中年大汉笑了笑,又说:“上次你跟我要的东西,入秋后应该就有了,不过你得备好钱啊”
少年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欢喜,后又面显忧愁。“唉,这钱不知道够不够啊?”少年心想。
张叔看他这样,只是温和地说,“别急,离入秋还有几个月呢,总会有办法的”“嗯,谢谢张叔”少年笑着回应。“啊!张叔我先走了,今天还得找沈大夫要草药的单子呢”少年挥了挥手便急忙走进后堂。“走慢点,小心门槛”张叔话音刚落,就见少年踉跄了一下。
“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张叔苦笑着拿起一捆药材走了出去。“哎呀妈呀,这疼得老子……”
后堂。少年整了整衣衫,用手敲了三下木门。“进来”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
少年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素衣正写着什么。堂内摆着许多药柜,放着些许天平和磨盘。
“李唤见过沈大夫”少年将篮筐放在一旁后,轻轻弯身作揖。沈大夫见了,点了点头。“嗯,不错,教你的一些礼节也学得熟了。这两年给你的《百草鉴》可熟识了?”“回大夫,李唤不敢怠慢,一年前已是记得鉴上所标草药,只是后面的页却是一片空白,这一年忙的很,一时忘了问大夫您,不知是什么原因”李唤不解道。
“当时你方十岁,这《百草鉴》上的草药越往后,采摘更是困难,甚者不知其是否存乎”沈大夫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我就手描了《百草鉴》上易寻易采的草药共三百四十二种,而今天要交给你的草药单子除了这三百四十二种草药的其中六种以外,多了那空白页的一种草药。”言罢,沈大夫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桌上。
李唤走上前看,只见纸上画着一朵花,看起来就和野花无异。李唤不禁诧异道,“沈大夫,这草药看起来跟普通的花差不多嘛,有什么独特的吗?”
沈大夫只是平静地说“这种草药生长在东明山,知道什么意思了吗?”
“东明山!那不是座鬼山吗!”李唤心想着,那些关于东明山的传说故事渐渐从心底浮现。食人鬼,花信蛇,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婴啼声。“不可能,不可能,去那不是找死吗!”
沈大夫看见李唤身体略有些发抖,叹了口气,“终归还是个孩子啊。不行!这时必需要狠下心来!”
“李唤,抬起头来!”沈大夫一声喝惊醒了李唤,李唤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发已白,肤已皱,可眼神却坚定异常。“李唤,我知道你很害怕,没关系,谁都会怕死,但是你必需去,也只有你才能采到鬼明花!”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去东明山?我不想离开阿娘,我不想死……”李唤啜泣着。
沈大夫见李唤哭了,不禁心软,蹲下来用手轻抚着李唤,用粗哑的声音温和地说,“孩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这两年来,我发现你有一种能力,无论多么相似的草药,你都绝对不会弄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就是我相信你一定能采到鬼明花的原因。”李唤渐渐平静下来,回想起这两年的经历,李唤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这种能力。
沈大夫停顿了一会,才缓缓地说:“还有就是,如果你不去采鬼明花的话,你的娘亲,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李唤听此,惊慌地抓住沈大夫。“沈大夫,你骗我的对不对?这是假的是不是?”言毕,李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得到的只是沈大夫一个黯然的回答“在人命大事上,我从不撒谎…”
李唤不由得退了几步,站在那里,低着头,握紧拳头,紧咬着嘴唇,沉默着。忽然,李唤猛地跪在地上,对着沈大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沈大夫见此,急忙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然而李唤只是跪在那里,一字一句地说:“沈大夫,若我此次没有回来的话......,恳请您照顾好我娘.....”沈大夫叹了口气,走到李唤面前将他扶起来。“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一介孩童,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赤诚之心,老夫实在惭愧,请受老夫一拜”说罢,沈大夫重重地向李唤揖了一躬。李唤惶恐地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相立对视,最后沈大夫摸着李唤的头微笑着说:“孩子,一定要回来啊”“嗯!”随即李唤像往日一样背起篮筐,拿走那张纸,将在堂中角落的工具放入篮筐时,却看到几瓶金创药和一把锋利的短刀。“送你了,小心点”沈大夫的声音从李唤背后响起。李唤也不回头,装好工具后就径直向后门走去。“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沈大夫轻喃道。
集市依然吵闹,烈日仍在天上燃烧,路上尘土飞扬。年老的妇人躺在庭院歇凉,商贩在大声呼喝,行人争抢着买这买那,没有任何一人关注到李唤的离去,平日里亲近的人只当他是和往日一样去采草药,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身瘦的少年会如往日一般在日暮时分亲切地跟打招呼……
李唤出了村后,往东走了一个时辰后,他望着眼前的这座山,不禁吞了吞口水。此时是盛夏烈日,东明山的周围却冷了几度,连光线都暗了几分。山身围萦的细雾覆盖了树林,看去只见漆黑的树枝错杂地交互生长,模糊的树叶像是细雾的恶作剧。
李唤拿出白纸,除了那株鬼明花的画图,还留着几列小字。“鬼明花,依《百草鉴》记,生长于东明山,喜燥,忌阳―沈青”李唤看着东明山,面色愈发凝重,将篮中的短刀拿出来握紧,小心翼翼地踏进东明山。
山里的空气略微潮湿,雾气凝结的水珠打湿了泥土,这让李唤只得小心地弓身慢走,不敢发出什么声响。这两年来,李唤确实有一种感觉,他能感到生物的气息,树也好,花也好,还是那些动物也好,他能清楚地感知它们有一种“暖气”,这种气息令李唤感到安心。而现在,李唤只感到这座山的诡异和恐怖。这座山,李唤能看见那些树和草丛,也摘得到这叶片,但他什么都没感到,这座山所谓的“生物”,在李唤看来,和他第一次打猎得到的兔子尸体无异。
一刻钟后,李唤差不多将山的外围走了个遍,除了偶尔飞过的鸟,他再没有感到什么生气。看着里面的山林,李唤心想“拼了!”于是李唤将篮筐放在一棵树下,把金创药放入衬衣,用短刀割下草丛,盖住篮筐,做了几个显眼的标志后就走进了里围。
李唤走进里围不多时,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这!这这这不是血吗!冷静冷静!说不定只是发着血味的树汁罢了,哈…哈…”李唤看着眼前的一滩血,恐惧地想道。“外面说不定是有鬼明花的,只是我没找到而已,回去找一找吧”李唤正要退后回去时,忽然,李唤听到有刀剑打斗的声音,而且愈来愈近了!
李唤吓得赶紧找了个草丛藏起来,一把小刀咻地从李唤眼前闪过,而后响起一道爆炸声。李唤看去,只见小刀将一人粗的树炸出了个洞。
李唤更是吓得不敢出大气。他通过草丛的间隙看到了树林中的两个人,一人站在树林的中间,七尺的身高穿着破烂染血的长衫,手持一把长剑,头发散落。忽然只见另一穿着黑色劲衣的人扔出好几把飞刀,长衫男子吃力地舞了几剑把飞刀都打落了。
“桀桀桀,不愧是剑阁的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打掉我的飞刀。嘿嘿嘿,不过接下来,你必死无疑!”黑衣人怪叫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浮在半空。“鬼天魔祖,七煞护佑,绝杀血刀,凝!”黑衣人念毕,他胸前的黑血竟出现一缕缕黑雾,然后渐渐凝成一把形状诡异的刀。
然长衫男子只是站着,手持一把长剑,却闭上了双眼。
“哼!故作镇定,死吧!”黑衣人狠叫一声,便仿佛和血刀化为一体似的如一道闪电冲向男子。
一阵风过,雾气流动。血雨洒落,又染湿了长衫男子。“碰!”黑衣人的头颅落在李唤面前,脸上带着狞笑和眼中的惊恐。李唤忽然看见这可怖的头颅,快速地用脏污的小手捂住自已的嘴,不住地发抖。只见长衫男子忽然吐血,将剑插入地面来支撑自已的身体。
李唤依旧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已的嘴,一双眼睛全神将看着长衫男子,全然听不见旁边传来的一阵窸窣声,一双猩红的眼已盯上了李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