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快步流星的走进教室，麻利的将书本一股脑的塞进书包，说道：“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学校门口都没人了，幸好我进来看看，要不然你一个人要拎这么多。”
“顾阳，你不用特意来帮我的，我自己能行。”小禾说着，看向陈墨，刚刚陈墨喊她了，一定是有话要跟她说，如果现在不说，假期也就没有机会说了。
“你那小身板，还是算了吧，等下还要回寝室拿东西，大包小包的......”顾阳正说着，陈墨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陈墨！”小禾一着急，没等顾阳说完，喊住了他，“你，你刚刚不是喊我吗？有什么事吗？”她想听陈墨说说话，无论说什么都行，自从上次闹矛盾后，陈墨一直没有跟小禾说过话。
陈墨转身看向顾阳和小禾，冷冷的说了一句：“没事，你们忙。”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禾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还没有来得及跟陈墨说说话，她还没有来得及跟陈墨说声新年快乐，明年见。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看来，他一定是极不想在理她了。
因为学生都放假了，校门口显得冷清一些，但是还是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他们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手上拎着满满一袋年货。逢人就寒暄两句，讨论着哪家的年货实惠。校门口的那些饭店也都关了门，就只有麻辣烫那胖乎乎的老板还在坚守着。
“老板，新年快乐！你怎么还不回家？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顾阳路过麻辣烫店的时候，跟老板打趣道。
“哈哈，明天就回，你这小子挺幽默啊。”老板回应道。
“这小姑娘可喜欢吃你家麻辣烫了，明年你可要多加照顾她。高三太辛苦了。”顾阳笑了笑。
老板哈哈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心的。”
高三放寒假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五，距离大年三十只有5天了。小禾和顾阳并肩走在大街上，街道两旁的树枝上全都挂满了彩灯和灯笼，一到夜晚，照的整条街道红彤彤的，非常喜庆，煞是好看。
小禾抬头望着树枝上，星星点点的彩灯和灯笼，橘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她有些消瘦的脸颊上，睫毛长而密，眼睛里倒映着满树彩灯，就像星星在闪烁，顾阳一时竟看的出了神。
“顾阳，过年了。”说完朝着顾阳灿烂一笑。
平常说话毫不顾忌的顾阳，竟有一丝慌乱的收起了目光，望向树梢，接着小禾的话：“是啊，过年了。”
“过年你家应该会很热闹吧。”小禾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顾阳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小禾一定是想她爸爸了。
“虽然我不太喜欢过年，但是这满树的彩灯和灯笼，真是温暖。”小禾悠悠的说道，也不知道是跟顾阳说，还是只是说给自己听。
小禾从不期待过年，小时候，在外婆家，一到过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总爱对她说：“你没有妈妈，爸爸也不要你了，又生了一个妹妹。好可怜哦。”小时候的小禾，总是被他们这么一说，就难过的大哭。看着小禾哭，他们又责怪道，这孩子，逗一下就哭，真小气。
小禾自出生，母亲因为难产去世后，一直跟随外婆生活。直到初中，才被父亲接到另一个城市。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父亲、后妈和妹妹，小禾感觉自己好像被随意的扔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这里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是陌生人，包括父亲。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前路在哪，只觉得前方是悬崖，身后是深渊，她就那样孤独的，摇摇晃晃站在峭壁之上。
妹妹只比小禾小两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什么不肯喊姐姐，她哭着吵着不准小禾喊爸爸。小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反正，她也不想喊爸爸。
小禾的后妈是个比较精干的女人，常常绷着脸，很是严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禾就被父亲要求喊妈妈。可是无论父亲怎么说，她就是喊不出口，父亲责怪她不懂事。后妈笑着说：“没事，慢慢来。”然后一把拉过小禾抱在怀里，小禾至今记得当时的感觉，尴尬，害怕，又有点陌生。
小禾牢牢记住，外婆告诉她，要乖，要听话。到了父亲家，小禾从不多嘴，吃饭都不敢第一个夹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好像，无论如何小心，总能惹后妈不开心。一开始父亲还因为袒护她，而跟后妈争吵，但是渐渐的，父亲也累了，家里因为她的到来，总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就是在那两年，13岁的罗小禾，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努力讨好别人。但越是主动讨好，小禾心里负罪感越强烈，她觉得自己就像背叛了母亲一般，甚至有时候恶心自己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为了生活，苟延残喘。
矛盾大爆发是在小禾读初二那年的春节前夕，因为肚子饿，她吃了茶几上最后一块巧克力，而惹的妹妹大发雷霆。小禾吓的躲在了阳台上，死死拽着门。那时候她们家那阳台的门是老式的木门，门上有一个窗户，为了通风，常年开着。小禾拽着门，因为害怕，浑身发抖。没想到，妹妹踩着高脚凳，直接从门上的窗户上，泼了一盆冷水，将小禾从头到脚淋的透心凉，还威胁道：“看我不告诉我妈。”小禾害怕了。她一想到要面临那一双充满仇视的眼睛，她真的害怕了。
冬季寒冷的风，更加刺骨冰冷。她想起了外婆，想起了老家，她想回去。
可是真正让她伤心的，还不仅仅是这一盆冷水。
父亲回来的时候，妹妹在看电视，小禾坐在屋里都没敢走出去。后妈脸色很难看，跟父亲大吵一架，听到他们的争吵，妹妹也很害怕，大声哭喊，不要吵了。随后，父亲就走进屋里，愤怒的对小禾说道：“你到底要把我们家害成什么样？”
看着暴怒的父亲，小禾觉得就像有人在挖她的心，她累积的情绪，一下就到了顶点，大声喊道：“我就想把你家，害成家破人亡。”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打在小禾脸上，小禾觉得脸滚烫，想放声大哭，但又倔强的狠狠瞪着她的父亲，任凭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就这样跟自己的父亲对视了几十秒，一言不发。最后是父亲先开口的，父亲说：你还是回去吧。
就这样，小禾和父亲，仅仅一起生活了两年，就又分开了。对于父亲，小禾的记忆里，基本没有。
也是，没有了小禾，他们才是和谐的一家三口。
“你在想什么呢？”顾阳的话将小禾拉回到现实。
“没什么，走吧。”小禾说道。
顾阳一直将小禾送上了公交车，才转身离开，离开前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两句。因为冬天，天黑的早，小禾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我回来了。”推开门，外婆正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小禾回来的声音，连忙起身。
“冷不冷？快进屋暖和一下。”说着接过行李箱，又忙着热饭去了。
“外婆，别忙了，我随便吃点就好了。”小禾喊道。
“对了，小禾，你姨妈给你邮寄了一部手机，就在桌子上，她说你这么大了，有时候联系不上，挺着急的，所以给你买了一个。”外婆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你自己明天上街去办张卡啊，回头把号码给你姨妈说下，她很担心你。”
“姨妈过年回来吗？”小禾拆着手机盒，很是开心。其实很多同学都有手机，小禾一直想要一个，但是从不敢跟父亲开口。
外婆在厨房忙着，没有听见，没有回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禾就起床，帮着外婆打扫了屋子，然后跟外婆交代几句，就坐了早班车，去街上的营业厅办了张电话卡。她想跟陈墨打个电话，陈墨的电话号码，她在心里已经背过好几次了，可是，第一句该说什么呢？万一他不想理她呢，不想跟她说话呢？
纠结了很久的小禾，最后还是决定先跟苏芸打电话，然后再给陈墨打电话。
苏芸这个丫头，一接到小禾的电话，就炸了，高兴的又喊又叫：“小禾，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约到一起玩了，要不然寒假都联系不上你。”
“你这么激动，搞得我以为你暗恋我。”小禾笑道，“到时候喊上黄昊一起。”
“你不只是想喊黄昊吧。”苏芸一副了然的语气，“你是不是想约陈墨？”
“不是。”小禾慌了。随后小禾跟苏芸随意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小禾有些紧张，她想跟陈墨打个电话，跟他说那句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新年快乐，仅仅只是想说新年快乐吗？恩，就说一句就好。
小禾慢慢按下那串熟悉的号码，感觉心就要跳出来，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小禾的心，这比上台演讲还要紧张。
电话通了。
“喂，你好......”因为过于紧张，小禾开口说了一句你好。
“你好，我是小墨的妈妈，你是小墨的同学吗？他现在在忙，有事吗？”没想到，是陈墨的妈妈接的电话。
“哦，阿姨你好。”小禾顿了顿，脑袋飞快的转着，“我就是想问下他关于寒假作业的事情，他在忙，就算了，谢谢阿姨，阿姨再见。”说完，小禾慌忙挂掉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