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僧虔,是琅邪临沂人。他的祖父王珣,在晋朝官至司徒。伯父王弘,在晋朝官至太保,在宋朝元嘉年间为宰相。王弘的门客问及他的家讳,王弘回答说:“我的家讳与苏子高(峻)相同。”王僧虔的父亲王昙首,官至右光禄大夫。王昙首兄弟把他们的子孙召集在一起,王弘的儿子王僧达在地上蹦跳游戏,当时王僧虔才几岁,一个人端坐用蜡油捏凤凰。王弘说:“这孩子将来会成忠厚的长者。”
王僧虔二十岁左右时,为人宽厚,擅长楷书。宋文帝看到他写的扇面,赞叹说:“不仅书法超过了王献之,方正的器量也超过了他。”他被任为秘书郎、太子舍人。王僧虔性格谦逊,少言寡语,很少和人交往,与袁淑、谢庄是好朋友。后来转任义阳王文学、太子洗马,又迁为司徒左西属。
他的哥哥王僧绰,被刘劭所杀害,亲朋都劝王僧虔逃命。他泪流满面地说:“我的哥哥用忠贞来敬奉国家,用慈爱抚育我现在的事情,如果(我)不被牵连就算了。倘若一同命归黄泉,就象飞天成仙一样。”孝武帝初年,外任他为武陵郡太守。他的侄子王俭,在随他赴任的中途生病,王僧虔为此不吃不睡照顾侄儿,同行的门客劝慰他,他说:“过去马援对待儿子和侄子一点也没有分别,邓攸看待侄儿胜过亲生儿。我就是这样想的,和古人没有什么两样。他是我亡兄的后代,不应忽视。如果这孩子救不活的话,我就掉转舟头回朝辞职,再也不会有做官的兴致了。”后来回京任中书郎,转任黄门郎、太子中庶子。
宋孝武帝刘骏企图专享书法名家的声誉,因此王僧虔不敢显露出自己的书法水平。在大明年问,他常用秃笔写字,因此才能存身。外任他为豫章王刘子尚的抚军长史,又升为散骑常侍,又任他为新安王刘子鸾的北中郎长史、南东海郡太守,行使南徐州刺史的职权,这两位亲王都是孝武帝的爱子。
不久任他为豫章内史。又入朝为侍中,升御史中丞,兼骁骑将军。贵族人士向来都不任监察官,王氏家族的分支在平民区居住的,才任这官位较低的职务,王增虔担任这种职务,他说:“这是在平民区居住的那些人的官位,我也可以试着干干。”后来又任他为侍中,兼屯骑校尉。泰始年间,外任为辅国将军、吴兴郡太守,官品与二千石相当。王献之善长书法,曾任吴兴郡太守,王僧虔也擅长书法,也任为吴兴郡太守,被人们传为美谈。
他后来又改任会稽郡太守,官品与二千石相当,仍为辅国将军。中书舍人阮钿夫老家在会稽,请假东归。王僧虔的门客劝他通过阮钿夫结好朝廷,对阮细夫要以礼接待。王僧虔说:“我立身处世有自己的准则,哪能曲意奉承这种人。他如果讨厌我,我就甩袖而去。”阮锢夫把这话告诉给宋明帝,并指使御史中丞孙复弹劾他,说道:“王僧虔任吴兴太守时,胡作非为,检点他从到任到迁官,共任用功曹、五官、主簿。以至二礼吏署三传,以及收弟子,计四百四十八人。他又批准百姓何系先等一百一十家为士族。应派州郡官员去检查。”王僧虔因此被免官。不久,以平民的身份兼任侍中,外任为监吴郡太守,又升为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建武将军、行使湘州刺史职权,又为辅国将军、湘州刺史。他在各种职位上,都以行政宽和利民著称。巴峡的流民很多人住在湘州境内,王僧虔上奏朝廷,分割出益阳、罗、湘西三县沿江流民另立湘阴县,他的建议得到批准。元徽年间,升任他为吏部尚书。高平人檀珪原为沅南县令,后被罢职,王僧虔任他为征北板行参军。檀圭向王僧虔诉说求官不得的委屈,他给王增虔写信说:“国家的创建,文韬武略最为重要,文能治理天下,武能拔乱定国。我家族的人虽没有以文治而身居显要,但曾身为显赫的武将。我的堂姑有三位和皇家结亲,我的祖父、兄长两代人,为国捐躯,但是他们的子侄落得饿死草野的下场。去冬今春,连遭二次斥责,因我在朝中无人说话,于是屡遭贬降。在四、五个月的时间内,我给你写了十二封信,你接见我却只有六、七次,不但没有得到你的照顾,反而更受冷遇。三教九流的人你都能公平对待,不应该单独苦了我一人,害得我饥肠辘辘,为时已久。因饥饿的老虎能咬人,人马上投给他肉食;饿坏了的麒麟不会咬人,谁肯给他一口食呢?去年冬天我请求任豫章丞,这个职务被马超夺走了;今年春天任命我为南昌县令,又被史偃夺走了。这两个人他们父祖的功劳和他们本人的才能,哪一点比我强?如果是由于贫富不同的原因,我当然不如他们。我虽然位微势孤,但我的家庭是百年的士族,前辈的联姻之家和父祖的地位,也不在别人之下。尚书您的堂姊是江夏王妃,我的堂姑是南醮王妃;尚书您的妻子是江夏王之女,我的祖姑是长沙景王的嫔妃;尚书您的伯父曾做江州刺史,我的祖父也曾是江州刺史;尚书您的堂兄初仕为后军参军,我的父亲初仕也为中军参军。我和尚书您相比,人才和地位相差悬殊,但是在前辈联姻和官位方面,却相差不多。现在虽然你位居显官,我地位卑下,相差甚远,但同属官宦世家,尚书您为什么这样苦苦相逼?泰始初年之时,八方反叛,我檀家一门两代人,为了保卫君主,粉身碎骨,对国家有这样大的功勋,却得不到提拔,我只不过按常规任官,却又遭到排挤贬降。”王僧虔回信说:“征北板行参军这一职务,近年来处境很不错,殷主簿就从这一职务步入高官之列,何仪曹接代殷主簿,也没听到他诉苦。足下你一向官位较低,一旦想越级提拔,确有困难。泰始初年你辛辛苦苦干了十年,却怎么没有看到你受过苦苦逼迫呢?只不过我对你的看法和你不同罢了。”檀珪又回信说:“过去荀公达是汉朝的功臣,晋武帝还给他的玄孙以爵位。夏侯悖是曹魏的功臣.刘宋初年,也受到重视,他的孙子得到赏赐,近族子孙得到封爵。羊叔子因在晋朝泰始年间提议伐吴.,到咸宁末年,也加以褒奖,他的侄儿也得到封爵。卞望之因咸和初年为国献身,到兴宁末年,才受到尊崇,他的子孙都委任为官。蜀郡主簿田混,黄初末年死于旧主之难,咸康年间才提拔他的子孙。以上这些事例,似乎不因年代久远他们的子孙被遗弃,不因时代不同而被排挤。我檀珪遭遇的种种厄运,世间少有,五代人没有安葬,百口之家流离失所,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本来只希望得到微薄的薪俸,无心获取更高的荣耀。自古以来就有只享受俸禄而无职事的沐食侯,近世又有所谓王官。府佐并非沭食侯的职务,参军也不是王官的职称。我自知自己不是葫芦,以空悬为耻。殷、何二位,或者是出于上官的情面,或者是朝廷的旨意,哪能和我这个平常的人同日而语。假使我就任此职,尚书您是否能转升为我郎官?如果我能得到每天五升米的俸禄,就是给您牵马坠蹬我也不感到羞耻。”王僧虔才任他为安城郡丞。檀珪,是宋朝安南将军檀韶的孙子。
王僧虔不久又加散骑常侍衔,又转为左仆射。升明元年,升尚书仆射,不久又转为中书令、左仆射,二年又为尚书令。王僧虔爱好文史,对乐律也有研究。他鉴于朝廷上现行的礼乐制度大都违背了传统规定,民间又竞相制作新调杂曲,当时太祖萧道成为辅政大臣,王僧虔上书说:“悬锤之类的乐器,应用于高雅场合;奏凯的舞蹈,以八队为准。现在乐官跳的羽舞,乐曲和服饰都违背礼数。再者,一套编钟,为歌伎伴奏,以歌唱为主,这也不是雅乐。大明年间,用宫中的编钟演奏《鞞》、《拂》乐曲,节拍虽然相合,恐怕也有违于雅乐,将来有懂音乐的人发现这种情况,恐怕会对我们这个时代的礼乐提出批评。如果说现在的乐器和舞蹈已经形成一个整体,很难改变,那么可以另造编钟。不按原来的形制。宫中的四面悬钟,仍严格按照雅乐的规定演奏,这样既保护了雅乐的体统,又考虑到实际情况,这样或许是可行的。再者,现在的《清商》乐曲,实际是从曹魏时流传下来的,它是曹操、曹丕、曹睿时代的流风余韵,这种乐曲仍随处可以听到,京洛人士视此为高雅,江左地区更是以此为高贵。确实作到了庙堂雅乐,绝迹于私家宴会、象桑间、濮上,郑卫之声等庸俗的歌乐,遭到上层人士的摒弃,雅俗各得其宜,也没有比这种局面再好的了。但是随着社会风气的变化,人们的欣赏习惯随之变化,这些《清商》乐曲,日渐衰落,十几年的时间,乐曲失传了将近一半。从此,家家竞相创制新曲,人们祟尚通俗音乐,一味追求急促的旋律,不顾及音乐的本身的规律,这种风气元节制地发展流传开去,不知要发展到何种地步。这种社会风气,排斥雅乐正音,崇尚淫乱的歌曲。士人有等级,无故不能撤去音乐,礼仪有分别,有的乐曲不可老少都去欣赏。因此,那些喧嚣叫号的歌曲,日盛一日地在民间发展;雅乐正音,只在士大夫阶层流传。应该下令有关方面,务必要下工夫,整理失传的雅乐、逐渐推广,乐曲有遗忘的地方,全部补配齐全。如果能整理出完整的乐曲,要给予高薪,演奏水平高的,任以高官。这样用物质利益去激励,那么人人会去下苦功。这样正本清源,拔乱反正,或指日可待。”它的意见被采纳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