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作为现今大周朝的国都,历经无数朝代变迁更迭,被战争的铁蹄踏过了一次又一次,仍然作为周朝最繁华且人口聚集最甚的都城而屹立不倒,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恰恰新朝建立之初国库拨下巨款重新修缮京都城,使得新朝的京都更是极土木之盛。
大雪纷飞,此时的都城正值新年将至的日子,家家户户的人儿急匆匆的忙活着张灯结彩想为三天后的新年图一个好兆头,四处忙碌的身影让本就因人流过大而显得拥挤的长安街变得水泄不通。
有忙碌的人自然便有怠懒的人,即便是在这样理应动作起来的时日。东大街花柳巷的陆鸨母便将格格不入当做了自己的人生准则,此时的她正裹着一件金边棉布缎袄,左右手交互插入袖口抱着手臂倚在青烟楼的门框旁饶有兴致的看着街上匆匆来往的人群。
“主母您在这儿看什么呢?”身后的环儿走近一些随意的向陆鸨母问到。
青烟楼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妓院,因为这里的姑娘们大多都是自愿进入这里,一般都是生活艰苦无法维持或者家生横变来寻求庇护的人,而且青烟楼并不强制卖身,但如果有的姑娘想多挣一些银两鸨母反而乐得其成,所以青烟楼并没有那些俗气的规矩。
陆鸨母轻微回头看了一眼向她说话的环儿本不想回应,不过回头时想到了这个姑娘的身世遭遇真真是令人痛惜,不免得惋怜起来,想罢,她抬起手指向远处那座即使相隔甚远却仍如鹤立鸡群般座落于乘风巷的宅院说道
“看见那户门口挂着喜字灯笼的恢弘府邸没有?”。
“主母您可别说笑了,那是镇北将军府,如今周朝可有人不知有人不晓啊?”环儿掩口轻笑,好像鸨母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是呵,那可是镇北将军府,你可知府上最近有何喜事啊?”陆鸨母回头望着环儿问道。
环儿随即不解地回答道:“少将军徐冲三日后将迎娶当朝户部尚书的女儿余薇,这在京城已经可以说的人尽皆知了,主母您难道不知道吗?”
“嗯,可不是嘛,我怎么给忘了。”陆鸨母的情绪毫无波澜。
“哈,那余薇可真真是有福泽之人,长得美若天仙先不说,单说三天后就要嫁入当朝升迁势头最迅的镇北将军家,成为大少爷徐冲的内室这一点就够我们这些福薄之人羡慕一阵了。”环儿回答时满目尽是向往的神色。
“三天后就是除夕夜了吧?”
“嗯,可真是喜上加喜呢!”
喜上加喜?
陆鸨母视线渐渐从那两只大红灯笼上移开,看着隆冬时节独有的纷攘雪花从高空中渐渐落下,落到她的鞋边,旋即湿润融化铺开在地面上,好像水汽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不用再被禁锢于一片小小的雪花,急迫的想要蒸腾而上,可好景不长,街上忽然毫无缘由的吹来一阵寒风,瞬间将水汽定格在了地面化成了晶莹的霜花。寒风扑面而过,轻吟中充满了嘲笑。
陆鸨母定睛看了一会指着脚边回头说道:“你看,这是雪上加霜。”
环儿不懂主母为何如此诅咒他人,可大人的心思她又如何去猜想?既然无法反驳便微微欠身,想要告辞而退。
“环儿。”陆鸨母认真的看着她,喊道。
“哈?”环儿楞了一下,便立刻惊醒到“主母有何吩咐?”心里却是不安地想着会不会是主母恼怒于她刚刚的无礼。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让你那个本就该被千刀万剐的丈夫不再叨扰于你。”陆鸨母伸出手轻捻着环儿被风雪打湿的一缕头发不无怜惜的说道。
环儿明显没有想到主母叫住她说的却是这样一番话,呆愣了片刻后,一改平时幽怨的神色扬起嘴角轻轻笑道“我这一生本就应该低贱卑微的活着,当年如果没有主母领我进这青烟楼,怕是早已经不在人世,哪还会有刚刚谈论将军逸事的机会?如此这些环儿已万死不能为报,怎敢再去讨嫌于大人。”
陆鸨母手指轻微一动,明显是有话要说。
“主母莫要再提,环儿早已忘却那挨千刀的人儿,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主母今日之恩环儿深铭于心,请求主母莫要环儿再次感伤,环儿拜谢。”
陆鸨母手掌下移,紧紧地托住将要伏倒的环儿,“你终究还是不舍得啊,孩子,你回过头看一看这满院子的怜人儿,最不乏的就是曾经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大小姐,哪个曾经不是一呼百应?可如今呢?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手刃自己的仇人和家族的敌人,像你身上这无用的善良又能拿给谁看呢?”
“环儿不给谁看,环儿也不想给谁看,环儿只想对得起自己就好。当有一天环儿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时,可以和他们说环儿斗过了这贼老天,也斗过了这深渊般的世道。环儿不悔!”
陆鸨母看着这个嘴上说着硬气话却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娇怜美人儿,无奈的叹气道:“那就睁大眼睛看看吧,希望你这次能真正看清这比深渊还要可怕的人世间。”
话音刚刚落下,暴雪骤起,凛冽的寒风自东大街南端而起,一瞬间的功夫便席卷了整条街道,前不久还熙熙攘攘吵闹异常的街面随着人们的奔呼竞走顷刻变得凄凉无比。
青烟楼的家院们连忙搬出门板,抵着寒风将门板固定好方将飓风猛兽阻于院外。
老管家看着家院们固定好门板后,小步快速走到陆鸨母面前,低头说道:“主母,这老天爷又变脸了,您赶紧回内室去吧,天寒霜冻的您莫要伤了身子,暖炉一会儿我便让丫鬟们给您送过去。”
说罢,老管家抬头,可面前早已经没有了陆鸨母的身影,只剩下掩面抽泣着的丫鬟环儿。
老管家尴尬的搔了搔满是褶子的额头,轻声向着环儿问道:“主母刚刚可有什么吩咐?”
“没有,就说变天了,年又过不消停了。”说罢,环儿也转身离去,只剩下老管家站在院子中央,泛黄的手掌还未从额头上拿下来,不解的念叨着:“怎的变天了?咋个意思呦?”说着便向后院走去,他还记得要吩咐下人给主母捎暖炉去内室呢。
可走了没两步,老管家看着逐渐变得阴沉的天空恍然大悟道:“这咋不就是变天嘛,诶我这笨脑子!”说着还拍打了两下早已经没有两根头发的后脑,赶紧去准备暖炉了。
“暖炉放下就好,你们出去吧。”回到内室的陆鸨母对着刚刚将暖炉送过来的丫鬟们说道。
“是。”丫鬟慢慢退下,偌大的内室变得空无一人,配上刚刚骤降的气温显得甚是冷清。
“把环儿的事情办了,不要让环儿知道。”陆鸨母突然出声说道,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气氛瞬间显得诡异无比。
“得令!”房梁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一只野猫窜过。
“环儿莫要怪我,你还不懂这个世道,”说话的主人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