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尤恩也默默跟在她身后,她时不时会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路上的人,在这样沉默地度过了一刻钟后,她突然回过神:“糟糕,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什么约好的?”尤恩不解问道。
“布吉森!我们快去他家!”
尤恩没有多问,现在他只想跟在她身边,好确保那样的事不再发生。
5点10分,布吉森家。
“我带来了这个!”
希拉将香水递给了布吉森,然后围着他转了一圈。
很好,他有按她说的好好洗了澡。
“雷恩斯和帕吉特一会儿就来,他们也在为你做准备。”
布吉森连头发都还是湿润的,希拉却在房间里拉着他不停窜来窜去,一会儿要给他做发型,一会儿要尤恩教他礼仪动作,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对了,香水!”
“我刚洗了澡,为什么要用香水?”
希拉没有理会他,径直打开了香水的盖子,然后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咳!”
希拉被瓶内窜出的一股刺鼻的气味激得咳嗽起来。
“怎么了小姐?”尤恩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
不,应该是自己还不懂什么是男人的性感味道,所以才会不适应,她想。
“这是可以让男性变得性感的香水,独一无二的,快在耳后和手腕上抹上点儿。”
接着,希拉抽出沾有香水的玻璃棒瓶盖递给布吉森,他先是把玻璃棒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皱着眉头往两耳后带过。
“太敷衍了布吉森,”希拉接过他手里的玻璃棒,再往香水瓶里沾了沾,“再抹一次,然后手腕上也是。”
布吉森虽然不太情愿,但也都照做了。
“唷嗬~花送来了,布吉森大人!”雷恩斯抱着一大捧淡粉色的伊芙精灵走进了房间。
“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希拉和布吉森同时开口。
“你们闻不到吗?一股……一股霉味和苔藓的……啊,还有海腥味。”
“啊啊——说到这花——”
希拉打断他关于香味的质疑,将布吉森拉到那捧用淡蓝色褶皱纸和粉丝带系好的鲜花面前。
“布吉森,你听好了,它的名字和你的心上人一模一样,到时候你就这样说——”
希拉忙活着帮他模拟场景,一边又分析伊芙会有的反应,一切都说得有模有样的,活像她就是伊芙本人一样,但其实她也只是将自己在书上看到过的那些关乎男女□□的有限内容稍微整合了一下,要问她有多少把握,她也没底。
“好了好了,希拉小姐,我们的布吉森快要被搞糊涂了。”
雷恩斯大笑着对她的精彩发言鼓起掌,但他不得不阻止她了,因为布吉森的表情已经说明他消化不了太多,而尤恩则微笑地待在一旁,这方面他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要我说,直接吻上去不就好了?然后再虔诚地献上你的第一次……初拥!”
门口出现的帕吉特毫不吝啬地发表了自己的建言,屋内的对他对露骨话早已见怪不怪,但只有布吉森,脸上的红晕快蔓到了耳朵尖儿,确如雷恩斯所言,今天他可真是承受不了太多了。
“哎,布吉森,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瞧瞧你,”帕吉特将他从头扫到尾,“你可是在追求一名血族女性啊!”
帕吉特快速扯掉挂在套装上的衣罩,然后抛给了布吉森。
“快点换上,别让女士久等了。”
说完,他挺直身体向希拉低头致意,而希拉则捂着嘴笑他装模作样。
当布吉森重新出现在客厅时,在场都人对他的行头无不满意——黑色的天鹅绒长大衣外套辅以茛苕叶卷草纹的紧身浅色马甲,下身则是外套同色系的及膝马裤和白色长袜,虽然他个头足够高,但身姿仍是挺拔的。
“这可不得了,”雷恩斯赞叹,“活像一位贵族少爷一样。”
“不对不对不对,布吉森,领巾,领巾呢?”帕吉特问。
“领巾?”
“白色的方巾一样的东西,上面有纽扣。”
“啊,你是说这个吗?我以为只是些没用的……”说着,布吉森从口袋里掏出揉在一起的白色布料。
帕吉特见状,一边叹着气一边从他手里接过领巾。
“没用的?亏你能说得出口。”他示意布吉森半蹲下来,迅速为他系好后面的扣子。
“幸好你的头发还不错,我可没能力再上哪儿去搞顶假发了。”帕吉特调侃道。
布吉森则呲牙咧嘴地调整着颈项上的领巾,他从没戴过着玩意儿,现下只觉得又热又紧,连同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一样——他和它们格格不入。
而希拉显然对男装不太了解,此刻她正坐在一旁认认真真看着帕吉特为布吉森整理衣物,她突然觉得男士的服饰认真起来也没有比那些需要穿束腰的裙子简单到哪儿去。
就在意趣正浓时,尤恩突然伏低身体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该回去了。”
希拉转过头,有点埋冤他打扰了好兴致,但想了想随即又将头转了回去。
“我知道。”她说。
其实今天溜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和朋友们道别,而布吉森的事已经大大超出了时间预期,她注定不能亲眼见证今晚事情的成果,但她仍要向布吉森送上由衷的祝福。
“朋友们,”她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原谅我不得不离开了。”
“希拉小姐,您不留下来看看结果么?”雷恩斯说完,帕吉特也附和着问,而一旁的布吉森则皱着眉头不说话,他早就知道原因。
“对不起,虽然说得有些晚,但我明天就要去王都上公学了,今晚可不能在外太久,”她吐吐舌头,“你们知道的,我一般都是——”
“偷溜出来!”众人齐声道。
“祝你成果布吉森,伊芙小姐一定会喜欢的,可不要辜负我们的心血哦。”
希拉俏皮地眨了眨右眼,伸手拍了拍布吉森的手臂。
“这可怎么办呐,”帕吉特皱着一张脸哀声道,“伏海特将因您的暂时离去而失去光彩!”
“别给希拉小姐压力,这是好事。”雷恩斯微笑着说,“您还会回来的,对吗?”
“那当然了,伏海特才是我的家啊。”希拉眉眼弯弯,无比笃定地问答。
是她无论去到哪里,最终都会回来的地方。
“要记得告知我结果哦,三天后——三天后就给我写信,尤恩会告诉你们详细地址。”
希拉望向尤恩,他轻轻点头。
要知道,当一场相聚结束的时候,道别总是在所难免的,这其间或许都是真挚的、热切地期待着下次的相逢,也不乏暗含哀伤与不舍。希拉仍依稀记得母亲的棺椁被安置前,那句永别的力量,将彼时小小的她拉入了一个永恒的深渊——母亲就在那儿,亦又不在,但确是永远逝去了。
“再会了。”她颔首,真诚地说。
希拉从没用过这样正式的话和他们道别,但此刻,她真的期盼再会,而非是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