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早上,由基把我气得屎尿都给憋出来了,我想如果我们是生活在上世纪30年代的上海的话,我会直接找人把他做掉了,可惜我生不逢时,英雄气短。
我十万火急地想上厕所,然而我又碰到了一个难题,我的另一个舍友陈加良却又把洗手间给霸占了,这厮用卫生间总要很长的时间,他很喜欢一直在里面玩手机,非要蹲到两脚发麻,海枯石烂才肯善罢甘休。
“加良,速度些,哥十万火急!别在里面抽烟!”我催促着。我是真急,那天早上,我可是喝了整整1.6升的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膀胱有没这么大的容量,而且肚子还开始闹腾起来。
厕所里没有一丝回应,加良一旦在里面玩起手机,对外界完全不理不顾。
“加良,你不是说一个小时后要去澳门的吗?现在大半刻钟过去了,速度点。”我在洗手间外面,像个傻子一样对着门板催促,卫生间里的烟像是灭了,但还是没有回声。
厕所的门是一扇神奇的时间隔离机,里面的人感觉一个小时就像一分钟,外面的人感觉一分钟就像一个世纪。
在我第六次敲门时,我感觉自己的膀胱都快被憋炸开了,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原来插腰的双手,慢慢变成了左手捂着不争气的肚子,右手扶着墙。
在我第七次敲门时,肚子闹腾很厉害,我的身体从开始直体站立变成了腰微微弯曲,就像只怀胎半月的老母鸡,我不敢挪动半分,身怕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漏出来,我觉得这那是自己忍受的物理极限了,我连伸手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但里面的加良仍没有开门的迹象,我不知道他妈的是不是故意整蛊我,因为我以前也这么整过他。
由基从大厅里拿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和一个矿泉水塑料瓶递到我眼前,眉飞色舞地说:“师父,给,用这两个家伙顶一下先。矿泉水置前,垃圾袋殿后,你懂的!”
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如果我还能使一顶点力气,如果我能打得过他,我一定把他打得连他新爹妈都认不出来,然后还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一亿次。
我没有理会由基,拼尽全力,对洗手间里的加良发出最后警告威胁说:“加良,你再不出来,我就拿着塑料瓶和垃圾袋跑你房间解决去了。”
洗手间的大门突然就开了,然后一个堪称时尚界楷模打扮的二逼青年出现在我面前,他头顶着一个犀牛发型,嘴里叼着根熄火的香烟,上半身一件肉色的睡衣,下半身一条血红的三角裤衩,再搭配一双人字妥协,差点亮瞎我的狗眼。
然而,我并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欣赏眼前那出百年难得一见的真人时装秀,我一把推开了加良,然后一个起身就飞射厕所里,那是我上厕所史上得最快最爽的一次。
我在使用洗手间时还发现另一个奇怪现象,那就是厕所的马桶不知道被谁刷了一遍,干净得里面的水都可以直接舀起来喝了,这两个二货总算是为深圳的社会主义现代建设出了点绵薄之力,作为室友的我感到很欣慰。
“由基,加良,你们谁把马桶刷得这么干净?”我大声向外吆喝着。
“还有谁,你昨晚喝多了,非要抱着马桶刷,怎么都拦不住。”加良说。
哦,如果这事儿是我昨晚喝多后做的糊涂事,那它不提也罢。
不得不说,洗手间是我们每天早起后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上班时间,在这里面发生着很多有趣的故事,有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值得一提。
那次故事也是由基引起的,由基的故事很有特色,基本都是和吃有关,那次是由爆炒螺蛳引起。
那是二零一四年的事儿,那时由基刚搬来公寓没多久,记得有一天,他下班回家,打包一个爆炒螺蛳,这让我和加良甚至是意外,因为这个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男人虽然好吃,但从不吃螺蛳,尤其是爆炒螺蛳。
根他口述,他在川大求学时,曾在他学校附近馆子吃过有腐肉烂肉在里面的螺蛳,那次他食物中毒很深,拉稀拉了整整一天一夜,身体都虚脱了。所以从那以后,他以真主安拉的名义发下过毒誓,这辈子他哪怕吃树根,也不会再吃爆炒螺蛳。
基于这么反常的情况,加良好奇地问由基说:“由基,你不是发誓说再也不吃爆炒螺蛳的吗?之前血淋淋的教训你全忘记了。”
由基这二货以为加良是要变向要他的食物,他赶忙把螺蛳往后一缩,确认自己的食物安全后才诡辩说:“加良,试问谁不曾向真主安拉撒过点谎呢。这社会在变,时代在化,人也要学着改变,深圳的食物卫生那可是成都比不了的,所以我现在吃的很安心。”
第二天,由基食物中毒了,很巧合。那天上班,他的一半时间都是在厕所里渡过的,我找他帮忙写个系统文档说明,都要跑去厕所找他。
第二天晚上,我很不解地问由基说:“由基,我真搞不懂你,明知那些小商贩可能不卫生,你还去吃?你脑袋宕机了吗?”
宕机是我们之间很经常用的口头禅,它原是一个计算专业术语,脑袋宕机跟脑袋生锈,脑袋短路的意思差不多,是损人骂人的话。
那次由基从实招供了,他以一种很无奈地表情跟我说:“师父,你以为我想啊,你是不知道那家新开的快餐店有个正值芳龄的女儿不知道有多水灵。”
这才是由基真正的原因,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家店女儿很得漂亮,然后别人给他推荐什么,他就吃什么。
天底下居然有一个女人能让由基违背自己的誓言而向真主安拉撒谎,这引起了加良强烈的好奇,他从他房间里以八十迈的速度冲到我们面前,然后问由基说:“由基,你说的那个故娘到底有多水灵?她结婚了没?你估计去她家提亲要多少彩礼?”
由基抬头望着我们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然后回忆想像了一翻,才摇头晃脑地说:“我怎么样形容她呢?她有香蕉般的修长身材,嘴巴像樱桃,笑起来像荔枝一样甜,害羞起来有青苹果的涩……”
别人形容女人漂亮,那都是用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等相当华丽的形容词,但这吕由基在形容女生时,只会用吃的,他越说越起劲,只差口水流出来了。
我也抬头向天花板上望去,按照由基的描述,我在脑海里始终没能把那女生的外貌轮廓给勾画出来,最后只出现了一个水果拼盘。
加良应该也想像不出那女子的外貌,但他凭借由基枚举的水果数量推测出了那个女的外貌级别。由基在描述女子外貌时用了不下数十种水果,而且他越说越起劲,加良断定此女子必然是个人间尤物,哪怕不是天仙级别,那最起码也应该是地仙级别。
加良狠狠地咽一个唾沫后,对由基义正言辞,义愤填膺地说:“由基,你知道我陈某人生平最痛恨奸商了。这样,你把你昨晚打包的那个快餐店的位置告诉我,我今晚就找他女儿好好理论理论,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不用,我们一起讨回这个公道,权当为了社会,为了正义,为了和谐!”
由基说完,两个浪荡的骚年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然后就兴冲冲地离开了家门。
他们有没有讨回公道我不知道,也没问,但他们回来的时候,喝了点小酒,加良那脸红着跟猴子发情的屁股一样,他跑到我房间借着酒劲对我说:“向往,你没去太可惜,我跟你说,那家老板的女儿长得可水灵了,可以称得上是全深圳乃至全亚洲最美的女人,只可惜不是处女了。”
“是不是处女你都得看出来?”我问加良。
“那当然,”加良以一副理论家的语气对我说,“中国的女性普遍都比较传统,如果把女性身上能露的身体部位分为十等份,敢在众人面前露出六份以上,肯定被男人洗礼过了,而她袒胸露乳的,肯定不是处女。”
这种奇葩的理论也有,加良真是个人才,我只能这么说。
第三天,他们两个集体食物中毒,我最先起来上的厕所,然后我把他俩整蛊了一翻。
佛家经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那家火锅店后来关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投诉了。
也是这件事后,我们在《601协议》里明文规定:在上班期间大家必须错开时间起床,各自划分一个时间区域来使用卫生间。
我现在很怀念那段在公寓合租的时光,那是我青春的最珍贵,最美好的记忆,几个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二逼青年在公寓里打游戏,谈人生,谈梦想,谈论女人,为了点吃的和抢个厕所都能争论半天,可能这就是青春吧,人生最混账的地方就是只能年轻一次,但这也正是它最美好的地方,如果可以无限返场,它又有何珍贵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