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上元灯会,极其热闹。
刚过申时,天色渐暗,天街上的灯,次第燃起。
王重明、骆老爷带着天宇、天思穿过长长的天街,一路行来,千盏万盏灯璀璨缤纷,若火树银花绽放,映得天地如七彩琉璃所做。
这一日的长安城,万人空巷,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都会来这天街上赏灯。
“天思快看!好多好多的灯!”天宇兴奋得小脸发光,长长的天街两边的高楼上,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狮子灯、鲤鱼灯、冬瓜灯、南瓜灯……整个天街被灯火照得如同白昼
“快看快看这个乌龟灯!它的头还会动,伸伸伸!缩缩缩!哎呀!像真的一样!”
“还有这个!嫦娥奔月!真好看!”
几个人目不暇接,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天思记起曾经读过的那些古诗词里描写的长安城: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云车龙阙下,火树凤楼前;火树银花触目红,揭天鼓吹闹春风;春天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发银……她赞叹,原来那些诗词是真的,真的有这么美!
还有不少小商贩也赶着热闹来了,卖糖葫芦的、捏泥人的、卖面具的……,也打算趁着好光景赚点小钱。
天思看中了一张昆仑奴面具,正要伸手去拿,却被人捷足先登,抢先拿了去。
“大哥,我要这个!”
声音清脆、软糯,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穿着绿色纱裙、面容娇好的小姑娘,嗯,应该和她差不多大吧。
“是我们先看中的!”天宇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喜欢!”小姑娘戴上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想必是调皮的、得意的。
“珠儿,不得无礼!”
一个和天宇差不多大,看上去有七八岁的男孩子对小姑娘说道,转过身,对着天宇天思行了一个礼:“小妹年幼无知,还望二位见谅!”脸上稚气未脱,却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天思忍不住笑了:“小妹年幼无知,难道你就很大了吗?”这让她想起从前,她七八岁的时候,也曾老气横秋地说过“我小时候”,好像她有多大似的。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俩兄妹,妹妹娇俏活泼,哥哥老成稳重,是哪家的一对金童玉女?嗯,这妹妹生得俏皮,这哥哥也长得风流,看这穿衣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怎没个人跟着呢?
她四处张望,才发现不是没人跟着,周围那些闲散人等,不看灯,只看着这俩兄妹。
她拉拉天宇的衣袖:“天宇哥哥,这位姑娘喜欢,就给她吧,我不要了。”
说完,拉着天宇就走。这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主,他们还是赶快走吧。
谁知那小姑娘听说她不要了,把面具往摊主怀里一丢,双手叉腰拦住她和天宇:”喂喂喂,你不能走!你怎么不要了?你不要了,那我也不要了!”
天思啼笑皆非,看来这小姑娘看中的不是面具,而是喜欢和人抢面具。
在旁边观看的骆老爷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天思和那个叫珠儿的小姑娘争抢。这刁蛮的小姑娘也不知什么来头,单看周围那些跟着的人,只怕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家主说得不错,天思这丫头,人小心大,鬼精灵一个。
那小大人模样的哥哥上前拉住小姑娘:“珠儿!”
小姑娘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哥哥的束缚,没有成功。她恨恨地瞪着天思,把怒气都撒在了天思身上。
天思心想:“古代的富贵人家小姐都这么刁蛮任性吗?不是说知书达礼琴棋书画吗?难道都是书上写来骗人的?”
天宇欲和她理论,她赶紧拉起天宇,冲着那兄妹俩一笑,确切地说,是冲着那兄妹俩中的哥哥一笑,那妹妹,长得再好看,长大了也是个母夜叉。
天思这灿然一笑,只把那哥哥看呆了,眼若星辰,面若桃花,不,那桃花也不足以形容那千娇百媚,不不,不是娇,不是媚,是天真中有一份坦然,妩媚中有一份清纯。那眼睛,那么黑,那么亮,仿佛一潭深水,要将人淹没。
天思拉着天宇远去了,那哥哥还在痴痴地望着,小姑娘跺着脚,冲他哥哥大嚷大叫。
王重明藏在暗处,远远地看着,等到天宇天思和骆老爷走远了,才远远地跟上去,在骆老爷耳边轻声低语:“石敬瑭的人。”
骆老爷心头大震,石敬瑭是当今新皇明宗的女婿,明宗登位,他功不可没。他不是在陕州吗?他的人怎么跑到长安了?那兄妹俩是他什么人?
骆老爷灯也不看了,和王重明相视,俩人不约而同的拉上天宇天思,向灯火阑珊处走去。
天宇不愿走,频频回头:“我还要看灯呢!”
天思敏感地感受到了气氛的改变,她拉拉天宇:“天宇哥哥,我想回家。”
天宇马上不闹了。
天思看看王重明和骆老爷,他们的脸色有些凝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直觉和刚才遇到的俩兄妹有关。
他们会是来找她的吗?那么,刚才的相遇和挑衅,都是有意而为了?
她回回头,看向灯火明亮的灯市,人们都在热热闹闹地赏灯,没有人注意他们,也没有人跟着他们。
她松了口气,看来不是针对她的。
那会是针对谁的呢?王重明和骆老爷肯定知道,所以才会遇到他们后,急急回家。
唉!这古代真不是人待的,到处充满了刀光剑影,看不见的危险,好像一个个埋在地下的地雷,谁知什么时候就不小心踩到了?
谁说古代只有唐诗宋词,风花雪月?她运气不好,大诗人一个也没遇到,遇到的全是提着命在跑。
太悲摧了!
王重明和骆老爷一到家,就到朱鸿礼院子去了。三个人探讨了半天,也不确认石敬瑭的人出现在长安是为了什么,也许那俩兄妹就是单纯的来玩?
骆老爷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想到了家主,莫非他们是为了家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