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帮,花独酌。
花帮至今不过十数年,可已发展的与京城地下势力之首鱼龙帮平分秋色,鱼龙帮主叶无双说不清是愚蠢还是胆大胆敢在天子脚下起这么个帮派名字,可要按江听安花独酌二人推测那姓叶的八成是跟皇宫里姓李的那位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饶是如此,叶无双对花帮百般打压也没能压住这后起之秀。
江听安从文,叶无双习武,算算年头这二人真是实打实的斗了个大半辈子,针锋相对,却也惺惺相惜。江听安年轻之时被先帝召见意图招揽至麾下,可他却不识好歹的三言两语便婉拒了,先帝要他点评江湖草野中人,他开口便是叶无双可做大将军。先帝却只是笑了几声。当时江听安还揣测他心中想法,可没等几年先帝病逝后才猛然明白当时那是先帝在给太子铺路。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听说叶无双招揽人马组建帮派,号称鱼龙帮。
叶无双大概是世界上最想要江听安脑袋的那个人,按他的话说就是这辈子都瞧不起那些读书的,唾沫横飞的天天只知道骂这骂那儿,真看谁不爽一刀砍死他来的才痛快。这一辈子在江湖摸滚打爬的汉子更是曾放出豪言早晚有一天要拿江听安的脑袋喝酒。可谁曾想在早些年江听安义子侍十郎闯出大祸后,江听安只身亲自拜访叶无双,叶无双没砍下那唾手可得的脑袋,却出手帮忙救下侍十郎。
旁人都以为经过这两遭这二人关系怎么也该有所缓解,谁知道江听安在侍十郎脱困后立即也是招兵买马,笑言自己早晚要死,不肯以江帮命名,最后只得定下了个花帮的名字。和鱼龙帮又是势不两立。如此又过了许多年。
花独酌名为少帮主,可帮中大大小小事务无一不是他亲力亲为,和鱼龙帮的嚣张跋涉不同,他约束花帮手下帮众不得仗着这名号出去惹事,更不得随意欺辱他人。在这偌大的京城花帮的名声可比鱼龙帮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这便是多亏了花独酌的教导有方。即使是本该受这种势力荼毒最深的平头百姓,提起花帮也不得不竖个大拇指。叫一声汉子。
叶无双有女,名叶非叶,年刚过二十仅凭艳名便已名动京城。叶无双那么粗犷的一个江湖汉子,教出来的姑娘彬彬有礼不说,出落的连天子见了都曾片刻晃神,意图召进宫立为贵妃,叶非叶那丫头却胆大包天的回了一句已有心上人,皇宫那位更是出人意料的并未为难,只是询问了她一番便让她安然离宫。可叶非叶又形单影只十年之久,不少好事者更是揣测叶非叶当年婉拒太子不过是不想入宫当那笼中金丝雀。
可接下来更让所有不知情者大跌眼镜的是,叶非叶一介女流,竟然带齐了名为彩礼实为嫁妆的珍贵物件,备好了八抬大轿,穿一身出嫁红衣,轰轰烈烈的去了江听安府上。见他第一句话便是拜见父亲,而后找到还在菜园子浇花的花独酌。八位叶家好手在她身后,她笑眯眯对着目瞪口呆的花独酌说了一句到现在还在京城传为美谈的话。
“你不娶我,我就打死你。”
当着江听安的面,八位壮汉几乎是强押着花独酌和自家小姐成了夫妻之礼。江听安哈哈大笑,丝毫不顾花独酌不情不愿,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接过叶家小姐递过来的茶水,不顾茶水滚烫一饮而尽。看着还眼巴巴希望自己救命的义子花独酌,一挥手便如使唤自家人似的让那八位壮汉押去二人洞房。
叶无双第二天得知此事,气的双眼连连泛白差点就一口气没喘上来,看着已经年过三十的女儿,嘴唇颤抖,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便是想拦也来不及了。最后只颤巍巍的问了自己那漂亮丫头一句为什么,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花独酌细皮嫩肉,脸生的比姑娘还姑娘,到底哪里好?
叶非叶反应更是洒脱。
“我跟你说,你会同意吗?”
叶无双诚实摇头:“我会打断你的腿。”
“那不就得了。”
江听安更是可乐,当天便派人去了叶无双府上,要把新娘子接到自己家里去住,此举更是气的叶无双火冒三丈,想着自己孩子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见血,只赏了来客一人一掌便送了回去。
花独酌这些年,成亲成的稀里糊涂,比他性子更出名的便是他惧内一事,按当时的风气来看,一个男人有没有本事要看他的女人有多少。可抛开那庙堂之高来说,整个京城江湖上比花独酌地位更高的人一个巴掌倒也数的过来。但他这些年来莫要说纳妾,便是连个有姑娘唱小曲的酒楼都不敢去。从平安酒楼干干净净便也可看出这一点。这点不知引来多少女子羡慕,都是暗叹御夫当如叶非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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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独酌脸色怪沉,一言不发的带着云一也回到酒楼,不等云一也发问,他便开口说道:“云老弟可知鱼龙帮?”他话问出口,眼睛便死死的盯着云一也脸上,想从其中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可让他失望又庆幸的是云一也除了一脸茫然,半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云一也自然摇头。
花独酌松了口气,可还是皱眉不语,过了半响才沉吟说道:“你想问二哥什么?”
云一也心中不岔,嘴上更是不太客气,说道:“我想问你怎的如此不辨是非黑白?”
花独酌把他脸上不岔表情看的清楚,心中疑惑更是打消大半,他一直怀疑云一也是鱼龙帮中人,可现在看来确实是他想多了。他心思电转,嘴上却丝毫不慢:“二哥怎么就不辨是非黑白了?”
云一也说道:“那老乞丐就是个老骗子,那位绿山大哥分明是被他给讹上的,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你还要罚他!”
花独酌淡笑摆手,打断还想高谈阔论一番的云一也,轻声问道:“云老弟,你可知我是谁?”
云一也挠了挠头,回答说道:“花独酌花二哥啊。”
花独酌自顾自的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笑容玩味,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座城中,有多少兄弟要叫我一声少帮主,花二哥?”
花独酌自问自答,感叹说道:“花帮成立之时,仅仅义父,我与三弟侍十郎,还有十数位朋友。发展到今年,花帮共三千五百三十一人。”
云一也伸了伸舌头,他见过最多的人无非也就是之前在云家村,村长召集大家伙的时候,那也不过二三百人。三千五百多人站在一起,齐齐的喊一声二哥,这场面可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能力了。
估摸着,很威风吧?
他还在想着,花独酌在那头已经说道:“我花独酌敢断言,三千五百三十一人,无一是酒鬼赌徒寻欢客不孝子,凭的便是当年我义父亲自订下的花帮规矩,这些年来我又极力约束着手下兄弟。这才在京城百姓口中落了个好名声。”
花独酌微微的叹了口气:“你是个修行中人,是也不是?”
看云一也点头,他接着说道:“你们修行中人,拳头,实力,那便是一切,可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名声口碑,人情世故,那是比圣旨还有用的东西,你欠我三两银子,我还不上你,你便是要拿走我脑袋我也只能由得你。到最后,无非是想要你竖起大拇指,叫我一声爷们。”
“绿山,太安十一年为了一口吃的入帮,一三年母亲病逝,一六年娶亲生子。赶上了帮中大乱,他给帮中揪出内贼四位,与鱼龙帮开战,连自己媳妇儿生孩子都没能赶回去看一眼!你以为二哥是罚他?你以为二哥想罚他?”
花独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感叹说道:“二哥不敢出错,哪怕略微亏待了些手下兄弟,也不敢因为这件小事毁了帮派名声,若是那绿山觉得委屈,他便痛快的过来找我,叫一声二哥,与我说道说道我做得哪里不妥,实在气不过再抽我两鞭子,嘿,帮中的自己兄弟,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