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在地上鬼哭狼嚎实在没啥看头,凑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魏子玉一行人被这小插曲搞得也无心再逛,正好时辰也差不多过了午时了,于是便原路返回朝那畅情园而去。
待出了门牌楼,身后的两女终于如蒙大赦般大口喘着气。
一路无话,一炷香后众人终于又回到了畅情园门口,此时那刚才还紧闭虚掩的大门已被完全打开。门口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一个聚宝盆,一名身穿桃花百褶裙,头扎双马尾的小姑娘踩在椅面上向排队的人群卖着票。
“你要买楼上票,还是楼下票呀。”小姑娘用稚嫩的童音询问着。
在那骡马市耽搁了许久的四人,此时已经从来的太早变成了到的太晚了。
望着排队的长龙,身后的绿柳不禁开始抱怨起来。
六王爷此时回头对众人说道:“有本王在此哪需要排队,你们跟我来。”
三人将信将疑,跟着六王爷越过人群来到小姑娘面前。在后面一排人的白眼下,六王爷走上前去对那卖票的小姑娘微笑着说道:“哎呦,茜茜今个又是你帮忙啊。”
那叫茜茜的小姑娘抬头看了六王爷一眼用稚音说道:“刘爷爷,你又来啦。是不是要把前几次骗我赊的票钱还上呀?”
听了小姑娘的话六王爷老脸一点都没红,反倒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答道:“还,当然还,不过你得给我弄几张前排的票再先放我们先进去才成。”
茜茜闻言伸手推开六王爷,撅起小嘴愤愤地说:“刘爷爷的嘴,骗人的鬼。每次你都叫我给你好票子,每次你看完戏都耍赖不给钱。这次休想叫我再信你,没门!“
“哎呦呦,小茜茜呀,你这么说爷爷可就伤心啦,爷爷不是赖账,是想攒一起给你呀。你看这回不就是来结账的吗。”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拿钱来,一手掏钱一手给票。”
“子玉,拿钱!”六王爷回身将手伸向魏子玉。
魏子玉一愣,接着也有样学样向绿柳伸手道:“绿柳,拿钱!”
被催着拿钱的绿柳,一边从袖子里掏银子,一边气鼓鼓地小声抱怨道:“明明是当叔叔的,还要贪侄子的银子,王爷修王府的钱都不够呢,还要帮你还账。”
从魏子玉手上接过一枚五十两的银锭,六王爷假装用力挥手,其实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小茜茜,给我一张前排四人桌的大票!还有把以前的账都结了吧。”
茜茜接过银锭,用她那掉了几个的小乳牙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把一张木制刻纹的手牌递给了六王爷然后说道:“就不给你找钱啦,反正以后你也要来赊账的,就当预付款吧,毕竟不是每次都会有倒霉亲戚被你忽悠来还账的。丢丢!”
几人被茜茜用手点脸蛋的可爱举动,萌的发呆。绿柳直接跑上前来双手捧着她的小脸使劲揉搓。
“哎呦,姐姐你干嘛,救命呀。”
魏子玉赶忙环腰抱起绿柳进了大门。
四人依着木牌上的数目找到了大厅前排靠东的一个桌子,魏子玉和六王爷分坐前面两座,绿柳南宫静则在魏子玉身后的位子。
刚才被王爷拦腰抱住的绿柳此时心情大好,将桌子上的瓜子用手拨开一颗一颗地喂给魏子玉。
六王爷看着绿柳对魏子玉关心备至,忽然玩心一起说道:“小九啊,照理说最晚明年太后就会为你选妃了,到时候除了宫中为你选的正妃,你还可以选两名自己喜欢的侧妃,你心中可有人选啦?”
身后的绿柳闻言手指间的瓜子一顿,眼眸中亮光一闪却又暗淡了下来。
魏子玉闻言看着六叔一愣,待他看到六叔向他身后使眼神,便明白过来是在故意逗绿柳,于是接话道:“还没想过,要不就选红叶和南宫静吧。“
南宫静早就看到他们叔侄二人在那挤眉弄眼,知道他们在故意调侃,并未在意。可一旁的绿柳一听肩膀立时垮了下来,泪珠在眼眶里不断打转。
假装看着前面的魏子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绿柳一贯的惊叫和唠叨,回头一看,绿柳脸上成串的泪花吧嗒吧嗒地掉在了桌子上。
一见绿柳这伤心欲绝的表情,魏子玉心知玩笑开的过分了,伸手用袖子抹掉她脸上泪珠。绿柳见状抬手推开魏子玉说道:“莫弄脏了王爷的袖子,奴婢担当不起。“
魏子玉赶紧好言相慰道:“别生气啦,我是逗你玩的。“
绿柳仍旧垂首不理他,语带哽咽地道:“奴婢晚上就和苏姐姐说,明日就回长安,到浣衣局去了此残生。
三人听了她的话一阵沉默,接着一齐大笑起来。身边桌子的客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朝他们看来。
绿柳看三人居然还嘲笑自己,气的起身便要离开。
魏子玉赶紧拉住她,将其按回了椅子上安慰道:“我的好绿柳,你才几岁呀,就要了此残生,等下次我惹你伤心了,是不是还要出家为尼啊?”
绿柳娇哼一声撇过头去。
正当魏子玉再欲安慰,却突然发现在身后大厅的一角有个熟悉的身影,便是那刚刚在骡马市中演猴戏的中年男子。他眼神惊恐,一路沿着墙边而行,似是生怕被人注意到。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打断了大厅中的喧闹。那写着出将的门帘被掀开,一名青衣迈着梅花步,抖着水袖登上台来。调子委婉,嗓音悠扬,那台本被这面容清丽的戏子唱的如泣如诉。
魏子玉不爱看这些个悲情戏,手拍着膝盖等着武生出场的打戏。可他身旁的六王爷和身后的两女却听的如痴如醉,看到忘情处,竟都抽泣不止,潸然泪下。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一段台词念完,台上的青衣下场,第一出戏终于完了。
在短暂的休息过后,台上的鼓声再起,咚咚!咣!那台上出来了一名武生,那进园子的大门则出来了一群武生!
园子的大门被踹开,这一声巨响引得厅中众人纷纷侧目。
魏子玉回身望去,只见踢门而入的是四名流里流气的男子,打头的身材高大,边上的则短小精悍,后面一位肥的如同猪猡,最后的面容消瘦。这四名男子阴沉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大家,他们很不高兴。待他们环视四周站定后,门外又有一帮小喽啰鱼贯而入。其中一个体型壮硕的手上竟然直接提着那收钱的小姑娘茜茜的颈后衣襟。
可怜的茜茜并没有哭,只是颤着稚音不断喊救命。
那台上的武生见此扔下手中的花枪,纵身一跃跳下台来向门口走去大喝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赶紧放了茜茜。“
“放了她。“这些个流氓模样的男子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那健硕的喽啰得令松手放开茜茜将她推了过来。
那为首的高个男子用阴鸷的语气说道:“我们来,只为寻一个人。“
“什么人?“那满脸油彩的武生回声反问。
“一个打伤我们帮主小舅子的人。“
“为何来我这寻找?“
“因为有人看到他溜进了这里。“
这二人精短的对话,魏子玉咋一听来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两位江湖侠客。
“我这只有听戏的客人,没有打人的人。“
“我要搜查。“
“不可。“
“那我便砸店!“
高个男子话一说完,从戏台上又窜出几名戏班子的人,手里握不知真假的兵器和这些闯进来的人对峙起来。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魏子玉听见旁边桌的客人正小声嘀咕着。
“这不是骡马市的高矮胖瘦四大天王么,竟然全部出动了。“
“是啊,看来这畅情园把他们得罪的不轻啊。“
“恩,那是肯定的,这四人哪个不是刀口舔血,江洋大盗般的人物。就算单拎出来一个在这北城也是没人敢惹啊。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会叫他们一起出动。“
“我倒是听说,那马帮早就看中了这畅情园了,以前三番两次的威逼利诱想夺了去,都没有成功,看来他们这次是想要动强了。“
“不会吧,这光天化日的,他们还敢强抢?“
“怎么不敢,我可听说这马帮的后台可不一般。不然怎么能在这沈州城里呼风唤雨六七年?“
“说的也是,这下有好戏看了。这可比台上的花架子有意思。“
魏子玉听了他们的对话,脸上渐渐浮起笑意。
“六叔,刚才在骡马市你用石块打断那个马爷的腿是用的什么功夫?”
“怎么,你想学?”
“怎么,你想教?“
“哈哈,好,那一会我就再把门口的那些个小流氓的腿挨个打断让你好好学学。“
叔侄二人大笑过后,魏子玉手指一摆,那隔着张桌子处的程海瑞弯腰走了过来,伏在他的身前听着吩咐。
而此时刚才已剑拔弩张的门口,却并没有真打起来。那胖的如同肉球的四天王不知跟那武生说了句什么,便被同意搜查大厅了,不禁叫许多想着看热闹的客人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