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拿来纸笔，张轼很快便在纸上默出《百家姓》。先老八，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老八家便是王家了。五十二家，鲁韦昌马，苗凤花方，是姓马的了。那么所谓五十二家打猎便是姓马的打猎，买老八家家伙粮食则是从王家买兵器粮食吗？
“公子是有所得了？”蓉娘站在张轼一侧手拿着一把折扇对着张轼被汗打湿的背部轻摇。这久旱的山西终于有了要下雨的苗头，整个世界闷闷的，只等一道闪电劈过，那大雨下了才舒适。
“略有所得而已。”张轼闭上双眼，慢慢的死去的高氏寡妇又回到他脑海里，“亡夫月前去过一次延绥”。延绥吗？若是出关，那姓马的是谁？那鞑子都是骑在马上，难道是指鞑子？等等，难道是他？
一道闪电划过，过了不一会，震天的雷声轰隆隆传了开来。
“要下雨了……”坐在床上的王若惜抱着双膝终于回过神来。凉风已经从开启的窗户灌了进来，绕过挂起的床幔直吹在王若惜身上，倒是激的她打了几下哆嗦。
“怜儿！”
“小姐可是饿了？奴婢现在便去取些饭食来。”怜儿是王若惜的贴身丫鬟，平日里王若惜大大咧咧自然不喜欢有人围着自己绕来绕去。但这两天王若惜整天魂不守舍，怜儿自然也寸步不离了。
“这吃食准备倒是也快。”王若惜着实饿了，狼吞虎咽的几口压下胃里不适才开口赞道。
“小姐是占了张举人便宜罢了。”怜儿捂嘴偷笑。
“张举人，我张家哥哥中举了？早先我就说过他必中的。”王若惜好似忘了先前不快，嬉笑着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挑挑拣拣。
“小姐，还没到秋天呢。”怜儿打趣的说，“此张举人是小姐张家哥哥的哥哥。”
“原来是他？我还以为是那没良心的考中了呢。不过大哥来了，我怎么也得拜见一下的。”
“小姐还是别去了，张举人早就被少爷跟柳员外灌醉了。”
“柳升？那王八蛋怎么会在咱们家里？”王若惜不由愤恨，好个阳曲浪子，我张家哥哥就是被你拖下水的。
哗一声，瓢泼大雨。
阳曲县城，西厂租赁宅院正堂灯火通明。张轼只穿了一身袖口上各绣了一朵大红牡丹的白色中衣坐在堂前座位上，这中衣正是蓉娘手笔，那牡丹还是刚刚缝好的。此时，蓉娘正端着茶壶给坐着的张轼续水。
“大人，锦衣卫郑百户到。”刘寺手按腰侧刀柄推开房门。
“让他进来吧。”张轼慢条斯理的说。
蓉娘看张轼有事便要回避，没想刚扭身便被张轼一把拉住，“既然跟了我便没必要遮遮掩掩。再者，我还是相信你的。”而后，张轼示意蓉娘就站在自己身侧。
“卑职参加张大人，不知张大人招卑职前来所为何事？”郑百户上次已经得到张轼暗示便没那么胆战心惊了。
“你在阳曲多年，可知那王家商号做的什么生意？”
“阳曲王家乃山西三大商之一，其主要以贩卖粮食为主，至于其他也偶有涉及。”郑百户又担心起来，这王家每年给自家这锦衣卫百户所上贡数额不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案虽牵连甚广，但是功过是非我还是清楚如何分辨的。老郑，比照前例。”张轼哭笑不得，这郑老头位置在那摆着，整个阳曲县牛鬼蛇神哪个不给他上贡？
“大人果然胸怀宽广。”郑百户先拍了一个马屁，“据卑职所知，王家这几年也偶尔去边关做那铁器买卖。”
不用说，敢这样干若是没有锦衣卫开的过所，王家是打死不敢的。
“你这老匹夫端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张轼拿起盛了茶水的盖碗直接摔在郑百户身上，把郑百户吓得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行了，别装了。从现在开始给我盯着柳升跟王家，若是他们找到你，你还是按照原先的做法做就是。”
“卑职明白，卑职知道怎么做。”郑百户知道刚才挨了一杯子便过了张轼这关，于是连忙点头应是。
“滚下去，别在我这碍眼。”
那郑百户作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倒退着出了房门，在门檐下穿上蓑衣便走入雨幕中隐去了身子。
“这些老狗，我在边关做夜不收时便觉得对面鞑子军械犀利不弱于我等，果然有这些老狗作祟。”张轼把身侧佳人揽进怀里对着佳人抱怨道。
“大人，于头到了。”刘寺推开门，看到张轼怀抱佳人便低下头汇报。
“他来还用汇报吗？”张轼白了刘寺一眼。
“属下不知方便还是不方便。”刘寺俏皮的回应。
“我觉得方便的紧呢，就昨日夜间你们墙角不是听的也很欢吗？”原来昨夜张轼醉宿蓉娘那里这刘寺便带着两名弟兄彻夜在屋外护卫，这还是偶然听几个番子私底下闲聊才知道的。
“大人果然知道了，小的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大人。”刘寺说完立马滚回门外站着了。
这些人好不知羞，张轼怀里佳人羞的面红耳赤。
“头，张举人来了，在王若可那里。”于贤偷偷打量了一眼又站回张轼身侧的蓉娘，这女子单论容貌确实比张轼妻妾好看的多。
“张举人？我哥吗？我不是让你盯着柳升吗？”张轼纳闷了，“难道柳升也在王若可那里？于贤！关于柳升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张轼关心则乱，无论堂兄也好，王若可也好，最好别跟柳升牵涉过多。
“柳升今天上午便去了王若可家，至于张举人则中午到的，他们三人自中午便一直待在一起。方才属下回来时，柳升才出了王家门。”于贤回道，“刚才盯着柳升家宅的弟兄汇报，县里曹典史中午去了柳升家。”。
原来是他？我说奸杀案尚未宣判，那柳升却毫无担忧之色，原来有曹典史通风报信。曹典史……你在这案子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呢？不过还是想方设法把自己堂兄接走才是，如今这阳曲县表面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早就风起云涌了。张轼想的不由入神。
“头？头？”于贤对着失神的张轼叫了两声。
“啊？怎么了？”张轼略感尴尬。
“公子，刚才这位大人吟了一句诗，想让大人夸赞呢。”侍立一侧的蓉娘轻声说道。
“啊！好诗好诗，你看我都听的入迷了，果然好诗。”张轼连忙开口称赞，不过紧接着一脸怀疑的看着于贤，“老于会作诗了？再说一遍我听一听。”
“不是我做的，是我之前听头说过就记下来的。”于贤一脸嫌弃，有这么敷衍的吗？
“原来公子也是半调子？”听闻这话，张轼身边的蓉娘心中暗想。
“哦，你家大人我博览群书，时不时在尔等身边吟上几句也是正常的，你刚才说的哪一句？”张轼当着佳人面自夸。
“山水欲来风满楼。”于贤重复一遍。
“山水？山雨！山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张轼气急，老子这么没文化吗？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文盲记错了丢我脸面，“山水，山水个腿。”
山水，山水，你奶奶个嘴的。“张家哥哥，你见过我哥那副山水……”不知怎的，王若惜那句话不由自主的便从张轼脑海里冒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