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刚睡醒,便看见白殇之坐在我床头,一手撑着脸,眸中含笑地看着我。
我立马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脚,一脸警觉地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白殇之强忍着笑意,说:“孤王昨日新婚大喜,听闻有人因此借酒浇愁,闹得人尽皆知,所以一大早就来看看,切莫要伤及胎儿才是。”
他这笑看得我一阵恶寒,随手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怒道:“我才不是因为你借酒浇愁,你少自作多情了。”
白殇之也不恼,笑嘻嘻地接住枕头,轻轻放在一边,说:“咱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啊,我取个侧妃要被议论成色鬼,你喝个酒要被当做妒妇,咱俩都这么惨了,何必还要互相伤害呢?”
我抓起另一个枕头也丢了过去,怒道:“还不是都怪你,我好好的喝个酒,竟然被传成这样。”
白殇之接过枕头,笑着说:“你也稍微注意一点,对外宣称有了身孕的人,还喝酒,太说不过去了,若不是如此,谁也不会如此瞎想。”
他这一番话倒是点醒我了,在别人看来,怀了孕的人,不顾自己的身子借酒浇愁,的确是有些善妒……
我登时脸红,害怕被白殇之看到,便连忙下了逐客令:“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忌口行了吧,你赶紧出去吧。”
白殇之知道我的性子,也不强留,只好起身离开。
只在出门的时候优哉游哉说了一句:“唉,原本打算来混个早饭的,谁承想这就被赶走了,这说出去面子往哪儿搁啊。”
他说着也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我嘴角抽了抽,而后便吩咐茯苓准备了两份早饭,然后报复性的全部吃光光。
谁承想,正在我大快朵颐的时候,忽然一个高昂尖细的女音传来:“哟,姐姐这么晚才吃早饭啊,真是个享清福的命,不像妹妹,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厌烦地揉了揉耳朵,这里向来安静,如此聒噪地声音,还是头一遭。
接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就走进了正殿。
茯苓去看了一眼,回来小声说:“是新入宫的冯妃,娘娘要不要去见见?”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抬头,说:“我有的选吗?”
茯苓小声说:“冯妃娘娘新入宫,第一天来拜会各宫也是合规矩的,娘娘要不还是见见吧。”
“好吧。”
我说着,便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茯苓小声在后面提醒:“娘娘,还没有梳妆呢,您至少穿个常服啊。”
可惜,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走出去了,而一张熟悉的脸,正在我的不远处。
我认得,这个冯雪,就是当初在后花园里,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女人。
她看到我,依旧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尖细着声音,一脸嫌弃地说:“姐姐真是太不注意自己了,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难道传言是真的?因为妹妹的到来,让姐姐借酒浇愁了?”
她的声音极其聒噪,闹得我有点烦。
我慵懒地坐在主位上,懒洋洋的说道:“姐姐多虑了,妹妹已经有了身孕,有姐姐来作为替代品陪王伴驾,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愁呢?”
我特意强调了“替代品”三个字,果然,冯雪当即便要翻脸。
我连忙抬手,打断说:“别急着生气,还有个事情我们要掰扯清楚。”
她被我吸引了注意力,也忘了要生气了,呆呆的问道:“什么事情?”
我坏笑着说:“我如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虽然不知道姐姐芳龄,不过,就看这眼角的细纹,还有这身材,就知道肯定是比我大的。”
说着,我起身,走到她身前,深深吸了吸气,然后一脸嫌弃地说:“还有啊,妹妹还天生丽质的时候,姐姐都已经需要擦这么厚的粉才能勉强维持气色,怎么还好意思叫的出‘姐姐’这两个字呢?就算姐姐好意思叫,妹妹也不好意思听啊。”
果然这话的杀伤力极大,冯雪瞬间就暴怒了,冲上来想打我,却被宫女死死拉住。
她依旧挣扎着跳脚,宫女只得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她便瞬间安静下来,理了理衣服,冷哼道:“本宫不跟你这种乡下来的人计较,随你怎么说吧。”
随后见我没搭话,又自顾自地嘀咕道:“乡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君王不过在我那里住了一夜,就急得像猫儿似的闹情绪,这以后可让君王怎么办啊。”
我伸了个懒腰,笑道:“若你有本事,就让君王多留几晚上。昨夜和你共度良宵,今日一大早就在我的床前,说到底还是姐姐你没本事,留不住人啊。”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记仇的人。
只因为当日在后花园内见不惯她的嚣张跋扈,外加她今日一大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便忍不住对她火力全开。
虽然我对白殇之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我清楚,对于这样深宫里的女人,用这样的言语挑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果然,冯雪当即怒道:“你别得意,不过就是肚子里有个孩子罢了,本宫这就去告诉君王,让他看看,本宫今日在你这里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语毕便气咻咻地奔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满头珠翠落了一地,头发也乱七八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我这里被揍了呢。
两边站着的宫人都生怕我发怒,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我挥了挥手说:“地下这些赏你们了,自己捡吧。”
显然,贪欲随时可以战胜恐惧,几个人小心翼翼互相看了看,便都走上前来,没一会儿,就将地上的首饰捡了个干净。
只是没想到,当日还没过晌午,对我的流言便又多了一条——因为妒忌,打骂羞辱新入宫的冯妃。
据说她从我这里离开了之后,便哭哭啼啼地去找君王。
恰好当时恒王冯昭在大殿内与白殇之议事,冯雪便哭哭啼啼闯了进去,一顿梨花带雨,外附添油加醋,还尽情扭曲事实地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番。
最后怒不可遏道:“她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的肚子,才敢对臣妾如此,臣妾从出生到现在,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君王,父亲,一定要为雪儿做主啊。”
不得不说,我这么一闹,道真是给了白殇之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他当着恒王的面,连忙做出心疼的神色,然后让人来传召我。
彼时我正在宫内无所事事,听到传召,也乐得走一趟,去看看热闹。
谁知,我一只脚刚迈进宫殿,冯雪刚看到我,就立马又开始号啕大哭,吵得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我很同情地看了一眼恒王,那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一看便是体弱多病的样子。不知道他这些病,有多少是因为冯雪太闹心了。
白殇之见我进来,便将冯雪搂在怀里,怒喝到:“李妃,你可知错?”
说着,还向我挤眉弄眼,我立马心领神会,不卑不亢道:“不知。”
白殇之又说:“雪儿早起,好心好意去给你请安,结果呢,你非但不领情,还对她百般折辱。”
我反驳说:“我哪里折辱她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跟我比起来,她的确是比较老嘛。”
大概女人都比较介怀岁数,一听到我这么说,冯雪哭得更凶了。
白殇之细声细语地哄了哄她,而后怒吼道:“大胆,在孤王这里,怎么能容你放肆?”
我摊了摊手,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一副你爱怎么样都随你的表情。
这时候,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恒王看不下去了,说道:“李妃娘娘也当真是太无理了一些,对待小女如何都不重要,怎么对待君王也是如此无理?真是折辱了老将军的英明啊。”
原本是没打算怎么对他的,谁知道他非要把脏水往祖父的身上泼,那我自然不会容忍。
我冷笑道:“恒王难道也配提我祖父?当初你父亲也不过是我祖父手下的下等兵罢了。”
随即,在他还没来得及发怒的时候,我又做出恍然大悟地表情,说道:“啊,我忘了,恒王的父亲是因为救了老国君,所以才有了恒王的头衔。不过,请问恒王,您做过什么配的起这个‘王’字的事情呢?”
眼看我越说越过分,冯昭已经被我气得哑口无言,只能指着我,结结巴巴地重复:“你、你、你……”
冯雪更是无用,只会躲在白殇之的怀里哭。
这时候,白殇之收买人心的时候到了,他推开冯雪,一拍桌子,怒喝道:“李鱼归,你好大的胆子,枉费孤王这么宠你,你居然敢以下犯上,恒王也是你可以说三道四的吗?来人啊,拖下去,杖毙。”
听到杖毙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意外的。
我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小姐,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白殇之随便处罚一下就行了,谁知道,这货居然这么狠。
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茯苓从外面冲了进来,跪在白殇之面前,哭着说:“君王恕罪,君王恕罪啊,娘娘近日来心情不好,才会冲撞了君王,请君王切莫动怒。”
白殇之继续惺惺作态道:“心情不好?那就可以随便欺负孤王的爱妃吗?随便辱骂孤王的宠臣吗?”
冯昭也觉得这样的惩罚是有些过了,于是圆场道:“的确,若是杖毙,是有些过了,毕竟……李老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看的。”
冯昭是个聪明人,就算是给自己的女儿出气,这个时候也万万不能得罪将军府,虽然不知道白殇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比较好。
只可惜,他的女儿并没有这些想法,只一味地想要置我于死地。
听到冯昭求情,冯雪连哭带闹地说:“明明就是她的不对,父王怎么能如此袒护,难不成是怕了将军府?”
冯昭气这个女儿不长脑子,却也不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做声,只看白殇之要如何应对。
这时候,茯苓继续说:“娘娘纵然有错,但腹中是君王的骨肉啊,就算要处罚,也得、也得等小王子生下来了再罚不是吗?”
我惊讶地看着茯苓,不曾想她反应居然如此之快。
原本是想联手演一出戏,让白殇之处罚我,做出将军府与君王闹掰的样子,让相国放松警惕。
白殇之一开口便要置我于死地,我也在努力想自己该如何脱身。万一没玩好,真把自己弄死了,可就亏大了。
谁知她这么一说,于情于理,白殇之都不能对我进行任何处罚。
果然,大殿内一片宁静,只剩下白殇之假装的,怒气冲冲的喘息声。
许久后,他怒道:“传孤王命令,李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着废除妃位,打入冷宫,待产子之后,杖毙。”
语毕,立马有侍卫要来将我押入冷宫,为了让这出戏看起来更逼真,我少不了要挣扎挣扎,最后假装不敌,被拖走。
临走前还看到冯雪趴在白殇之的怀里,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然而在我心里,对于她,只有满满的可怜。
白殇之未必喜欢她,但为了拉拢恒王,只能将她作为棋子,可怜她还不自知。
侍卫将我送到冷宫门口,便都站在门外,让我自己进去。
我一脚将门踹开,刚走进去,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小丫头,看来你在这里混得也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