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郡内梧桐酒楼,与宝斋阁相比这座酒楼更显大气,来往商客络绎不绝。
这处清风郡坐落北边风水要道的酒楼便属于那首四家之中郑家的产业,此刻在酒楼三层一间贵雅兰香的客房内,一个青衫垂髫的女子正环抱双腿蜷缩在床上,一头眉心生彩发的小鹿在她身边跳来跳去,那女子显然有些无奈,伸手过去将那小鹿抱进怀里,而后就对着门口开始发起呆来,嘴里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那臭道士还不来找我,难不成死到半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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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宝斋阁顶楼的拍卖厅内,李拓海已经分不清那外来小子到底心里是何想法,若说只是为了再激他一下白白拍下无用之物,可这一次那番模样着实像是志在必得。
他心底有预感那外乡小子当真是要拍下此物,可又担心自己会再上了那人的套。
“你恶心我这么多次,那我这次也稍微恶心你一下。”他心里想着。
韩流水叫完价后他装出一副想要争抢的模样,紧跟着提了五百两,他身旁的叶元植不禁眉头皱起,轻骂一句:“蠢货。”
李拓海心里一疙瘩,转脸瞧去那韩流水果真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自己,不禁心里一沉:“完蛋,又被诈了。”
在他身后随行而来的侍卫终于忍不住贴近他耳边道:“公子,你已经让那外乡小子白白诈了一万多两白银,我们此行出来带的银子不多,老爷出门前还特地交代过一定要拍下那件东西,你再这样下去,只怕……”
提到自个父亲,李拓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虽然在外纨绔不堪,但在自个父亲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造次,他细细估算了一下所带的银两,十万两白银已经花去了越近三成,尚有三分之一是让那人给生生诈了去。
等到自个儿努力冷静下来,李拓海扭头瞧向那外乡小子,对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摸不清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不禁清了清嗓子,冲韩流水喊道:“那小子,你怎么不喊了?”
韩流水眯起眼来微微一笑:“比不得这位李公子有银两,敢为红颜一笑一掷千金,我穷的很,不要了不要了。”
李拓海脸色一黑,讥讽道:“没钱还敢叫价?”
韩流水一听来气了:“好家伙,我偏要叫了,四千两!”
李拓海面色一喜,大笑道:“你也有这时候,好,四千两你拿去,我不要了,哈哈哈哈哈。”
台上的苏挽蓉向韩流水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那道士一脸笑容,她便小心试探道:“四千两…一次。”
“四千两两次?”
见那道士始终表情恬淡,没有露出不喜之色,她赶忙敲下第三锤:“四千两三次!恭喜韩公子拍下此物。”
说完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小声道:“总算没有流拍。”
李拓海看着韩流水,眼中止不住的嘲讽之意,却见那外乡小子竟然站起身子正儿八经的给他做了个揖,正当他一时间摸不清头脑时却听那道士一番肺腑之言道:“真是多谢李兄忍痛割爱成全小道,是我之前看走眼了,没想到李兄竟是这般不计前嫌之辈。”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拍下此物?”
“这还有假?”
李拓海额头青筋暴露,嘴角直发颤,站起身子来又坐下,这样来回三次后直说了五个大字:“好,好好好,好!”
苏挽蓉急忙圆场道:“两位公子还请息怒,请看接下来的宝物,自当让几位大开眼界。”
李拓海强忍住怒气,一声不吭的坐下身子,让那侍卫贴过身来附耳低声几句。
解长空瞥了那两眼冲韩流水轻笑道:“那边正商量着怎么把你小子从外面做掉呢。”
“这不是有你在这吗,我怕啥。”韩流水不屑道。
解长空撇撇嘴:“你小子惹的麻烦别来找我,我下山不是为了给你解决麻烦的。”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徒儿闯荡江湖了专程跟来保驾护航的呢。”韩流水一脸伤心之色。
解长空没理他,抬起头来长吁一口气道:“我去过皇宫。”
“说这个干嘛?”韩流水心中一紧。
解长空笑着摇摇头继续道:“我见过那御花园里的花儿,美是很美,却总比不得少林寺外的野花娇艳。”
“那武当山上的花儿呢?”
解长空瞪了他一眼,韩流水赶忙识趣闭上嘴。
“佛说这世上总有两朵相似的花,所以我便等了很多年,可惜没能等到它出现。”
“不过因此我也见过了许多花儿,皇宫的花儿再美,盛开后却也仅仅是那般而已,但路边的野花不同,虽然大都平凡,却总会有那么一株两株绽放到极致的绚烂。”
韩流水张了张嘴巴,终于只憋出五个大字:“比先生还酸。”
解长空不可置否,话锋一转却又回到方才:“你还是想想一会出了这个门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会出手的。”
韩流水脑袋一撇:“想这个干嘛,瞧,真正的好东西出场了。”
却见整个拍卖场内忽然暗了一下,待到回过神来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三丈有余的笼子,苏挽蓉小心的上前,因为身高有些不够还特地跳了两下拽住罩紧笼子的围布,引得台下众人笑出声来,不过那眼神中却充满了火热。
苏挽蓉会心一笑,也不羞恼,猛地拉开那帷幕,却见一头通体毛发赤红的良驹站在那笼中,鼻子里不断发出鼾声。
“此马名为火云,”苏挽蓉解释道:“乃是西羌皇室产的良种,被我大齐征西军俘获,后赏赐给了军中一位将领。因为那位回京路上缺了些银子,便把此马寄存在我宝斋阁拍卖。”
“这火云驹虽然比不得的柱国大将军的坐骑,却也是良种中的良种,拍卖之前那位将军有过交代,此马性子极烈,因而优先拍给能驯服此马者,底价一万两白银,诸位请吧。”
李拓海嘿的一笑:“还有这种规矩。”
叶元植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军中将领非我一郡世族能得罪的起的,尤其还是那位征西大将军典玄策的部下,你还是小心说话,莫要引来大祸。”
李拓海不屑道:“他要真这般厉害,何须变卖自己的坐骑?”
自拍卖开始郑桐一共出手两次,他所看上的东西无人敢夺,因而每次价格都起的极低,好在他也知晓其中弯弯路路,极少出手,一直有些沉默寡言,此刻听见李拓海的话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征西军驻守西漠,提防着羌骑不说还要时常往镇北军营输送兵力,当今太子临朝,又时时克扣其中军饷,穷些自然正常,但若论军中权势,其将领在朝中比起巡东、安南两军的将领都要高出不止一星半点,你若不想死的就赶紧闭上你那臭嘴,否则引来祸水没人给你李家收拾烂摊子。”
李拓海吞了口口水,眼中不敢在有轻蔑,急忙拱手道:“多谢桐少爷提醒了。”
郑桐闭上双眼,懒得搭理。
却见那叫价声此起彼伏,连同李拓海、叶元植一同前来的另外那五家公子也压不住价格,径直升上五万两白银。
叶元植瞧着台上那火云驹,眼中满是火热。他酷爱习武,又被当地人送外号清风一剑,最缺的自然是一头乘风快骑。但此时叫价的火热连他都有些难以把控,与李拓海一样。他来此拍卖会上除了想在那苏挽蓉面前多留下些好的印象,更是受了父亲之命来拍下一件于他族内志在必得的宝物。
相比李拓海这种温室里长大的纨绔子弟,也算是浪迹过江湖的叶元植明显脑子要灵光一些,见那叫价声越演越烈他猛地起身走到台上去,开口笑道:“诸位莫慌,先前苏小姐也说过能驯服此马者优先拍取,叶某不才,以为这般乱喊也不是办法,不如有意者上前一试,若能骑得此马之人,再行拍卖也不迟啊。”
苏挽蓉面带笑意,轻声道:“那叶公子这是想先试试?”
叶元植点点头,径直走向那笼子内,不忘回头 大声道:“叶某先替诸位试试了!”
笼内宽敞高大,显然是为其留足了空间。叶元植也不拖延,直接跳上马背,却见那火云驹半响没有动静。
“难不成这匹马性子挺温和的?”李拓海好奇道。
他话音刚落,本以安安稳稳牵住马缰的叶元植一个踉跄被掀翻下去。
“怎么回事?”台下众人大惊,却不知笼子里的叶元植心头已经翻江倒海。
“这马有内力?!”
方才那一瞬台下众人没看明白,只有叶元植才清楚的感觉出来,那马的体内有一股真气沿四肢而上,顺着马背一下子将他冲飞了下去。
韩流水从台下疑惑道:“这叶元植搞什么,本来还以为他有几分功力来着。”
解长空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陷入了沉思,半晌过后他回过神来,一拍韩流水的脑袋轻声道:“去小子,你去试试,把这马拍下来。”
那叶元植似乎心有不甘,又重新上马,这次他下盘暗暗发力,以气贯双足夹紧马背。突然变故横生,那火云驹如同被点着一般毛发炸起,一声长鸣前肢离地,叶元植紧紧拴紧缰绳以防掉落下去,却见那股内力再次从那火云驹体内轰出
,他一个下盘不稳摔落下去,姿态颇为狼狈。
苏挽蓉强忍住笑意转向台下轻声道:“还有哪位公子想来试试?”
“我来!”一名麻衫面向粗跨的刀客上前,苏挽蓉认出那是与她同为十大家族的周家新招的供奉,不知师承何出,刀法却十分了得,她微微点头,却见那刀客冲她憨傻一笑,待走近笼中便已笑意全无,冷漠的看了那叶元植一眼出声道:“我来。”
叶元植冷笑一声不加阻止,站立在一旁只等那人失败而归,果不其然,不过两分钟那刀客便被摔下马来,这汉子略有所思的瞧了这火云驹两眼,倒也爽快利索,微微拱手道:“献丑了,不过我也劝没两把刷子的朋友不要上台丢人了,这马确实性烈。”
后面陆陆续续走往台上的人无一例外,坚持时间最长的乃是一轻功高手,众人本以为他能够坚持住将那烈马驯服,不曾想关键时刻还是功亏一篑。
苏挽蓉轻轻捎起两鬓几缕发丝,轻声道:“既然诸位都驯服不了这火云驹,那我们还是照常拍卖,如何?”
叶元植心里一沉,方想令人回族多带些银两出来,却见那一直坐在台下看好戏的韩流水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且慢,我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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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拓海面露讥讽之色:“连元植兄和这么多位高手都驯服不了,你行?”
韩流水微微一笑,却是对着苏挽蓉出声:“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
苏挽蓉脸色微红,轻咳了两声道:“既然韩公子也想试试,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请吧。”
韩流水背负双手,闲庭散步般走上台去。苏挽蓉微提轻萝给他让开道来,却不想韩流水站在她面前直勾勾看着自己,笑着出声道:“苏小姐想不想试试骑上这火云驹的感觉?不如在下带着苏小姐一起?”
李拓海当场叫骂出声道:“姓韩的,你找死!”
韩流水回过头去,却见除了李拓海外也有几人眼神不善的站起身来,他不可置否一笑:“红颜难寻啊。”
苏挽蓉脸色微红,个子比韩流水矮了不止一头的她只能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来轻轻地摇了摇。韩流水没有强求,便独自一人入了笼子里,待他进去后,那台下几人才唾骂几声坐了下来。
“果真是好马啊。”韩流水顺了顺那火云驹的毛发,并没有着急骑上去,而是仿佛同它商量一般愁眉苦脸道:“想来我也算是同你一般身份高贵,但却娘亲不疼师傅不爱的,这会匆忙下山还没带一分盘缠,你说我好歹也算是这江湖上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高手,出门怎么也得配上你这样一个远些看上去就很拉风的坐骑。我说你,这般耗下去最后也肯定会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如从了我让我把你拍下,以后咱俩做个伴浪迹江湖啥的,瞧上去也威风不是嘛。”
那火云驹像是听懂韩流水所说的一般,竟十分人性化的眨了眨眼睛,还没等韩流水来得及高兴,它突然抬起前肢来便向韩流水踏去。
“不同意就算了,还敢偷袭。”韩流水气笑道。
“今个儿让小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他指尖一抹灵犀点中那火云驹眉心,而后侧身跳上马背,那火云驹先来并不反抗,却见好一会也没有如同叶元植方才那般有内力自它体内轰出。
“小样,早看出来你不对劲,你这也算是个异兽,点了你的灵泉看你怎么跟我较劲。”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那韩流水稳稳当当的骑在马背之上,丝毫没有要摔下来的意思。
“不可能!”叶元植失声道,“为什么他没事?”
话音刚落,那笼中一直还算是安稳的火云驹突然发狂了起来,带着韩流水在笼中横冲直撞。
韩流水握紧缰绳,大喊出声,让那整个厅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别白费功夫了,你是小爷我的了,再跑?看爷不抽你屁股。”
却见韩流水猛地一提缰绳,将那火云驹拉起前身来,而后pia的一声,整个厅内安静下来。
疼,火辣辣的疼,这是火云驹平生第一次被抽的如此之狠,它背上那人甚至不知用上了几分内力夹杂在里面。
它停下身子来绕着笼子飞快奔跑,最终待那痛意缓缓消弭它才停下步子来。
苏挽蓉不可思议的看向笼内,不敢相信韩流水这般便将那火云驹驯服了,可眼前那一幕由不得她不信,那天不怕地不怕谁来都往下摔的火云驹竟然主动跑到那道士面前,很自觉的把头低下向他脸上贴去,就像一个温顺恭良的小媳妇一般,舔舐==着韩流水的侧颊。
韩流水一脸嫌弃的推开了那火云驹的脑袋,皱眉道:“行了行了,别装了,老实从笼子里带着哈,等我一会把你拍下来。”
而后他转身瞧向苏挽蓉道:“苏姑娘,你方才说驯服此马的可优先拍得对吧,那我叫个价,就一万两,不能再多了。”
苏挽蓉愣在原地,嘴角微微抽搐道:“是这么说的,可是韩公子,这都喊道四万两了,你不能再加点?”
“做生意嘛,要言而有信,一万两就一万两,多不了。”
苏挽蓉微微张了张嘴吧,最后无奈道:“那便一万两白银,恭喜了……韩公子。“
台下众人皆是叹了一口气,突然又一道声音响起,众人扭头瞧去,竟是那第一个上台的叶元植,只见他咽了两口唾沫,而后脸上微微堆起笑容道:“韩公子,一会拍卖结束后去我叶家坐坐,我们谈谈?“
韩流水抿了抿嘴微微点头:“嗯,那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