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帝一时懵了,只怔怔地看着她缓缓朝自己走来,那脸上却带着他许久未见的笑容:“陛下!臣妾今日亲自为陛下做了午膳,陛下快来尝尝!”说罢,便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朝里走去。
每走一步,胤帝都目不斜视的看着身边的人儿,他生怕这是一场梦,此时的她笑的是那般动人,想来上次看到这般模样已经是数年前了。他不敢碰她,与他而言,这就是一场梦,一场久违的幻想。他多希望这场梦可以一直继续下去,直到永远。
贵妃引着胤帝坐在了殿中圆桌旁,上次两人坐在这餐桌上已记不清是什么年岁。尔霖及一旁的嬷嬷侍女等人见此状,便都识趣的退下了。顷刻间,整个大殿便只余他们二人。
贵妃坐在胤帝身旁,拿起筷子,将碟中冒着热气的菜肴夹进胤帝面前的碗碟里:“陛下,你尝尝这个,臣妾最拿手的就是这个了!”
胤帝好似受宠若惊般地傻笑着,拿起眼前的碗筷:“好!好!”
岚贵妃看着眼前的人,却觉得有些难过,可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此时的一切。她拿起袖中的丝帕,笑着去擦他嘴角的饭粒:“你怎么吃饭像个小孩子一样呢?慢点吃! 又没人和你抢!”
胤帝听到她这番话,却被呛到了,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贵妃看着他的样子,赶忙为他斟满了茶,看着他着急地喝下去,掩鼻笑了。
胤帝看着她这样,愣愣的放下了茶盏,情不自禁地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但这次她却没有挣脱,只像是愣了一下神,便又恢复常态。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轻声唤道:“岚儿,你今日是怎么了?你是有什么是瞒着我么?”她今日的一反往常,怎能令他不起疑心呢?
岚贵妃只拿起茶盏,浅笑道:“这样不好吗?”
胤帝赶忙答应道:“好!当然好了!我希望以后你都这样子,好不好?”他深情的看着她,一如既往。
贵妃抬眼看着他,轻声道:“好!”
胤帝闻言,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岚儿,我们真的回到从前了,哈哈哈,岚儿回来了!”他站起来蹲在她面前又是牵着她的手,又是抱着她。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喜悦,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的岚儿便真真切切地回来了。
贵妃看着欣喜异常的胤帝,也笑了,可她的笑里却透着些许凄凉决绝。不等胤帝察觉,她便起身拉着他的手,向殿外走去:“我们去寒池看看吧!”
胤帝自然喜不自胜,只任由她拉着。此刻他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今天,他盼了这么久,岚儿终于原谅他了!他真的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的岚儿回来了!
寒池
岚贵妃牵着胤帝在寒池边走着, 不时探头看着池中的鱼儿。胤帝高兴的看着池里的鱼又看向身旁的岚儿:“岚儿,你看这只鱼多好看!”
“恩,是挺好看的!”贵妃笑道。
正当两人走着的时候,突然间,岚贵妃脚底一滑,差点就要摔倒。胤帝见状,迅速抬手拦住她的腰肢。
这一刻,四目相视,贵妃看着胤帝,想着此时抛下一切的这一刻真的好幸福,只是她不能原谅自己!故而,这一切终究是无果。
胤帝看着贵妃,直到此刻才感到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岚儿怎么突然原谅他了?无论如何,从今以后他都不愿再和她分开了。
从寒池回来后已是深夜,他们两个人正肩并肩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齐抬头看着夜色。胤帝仍旧牵着贵妃的手,始终未曾松开,生怕自己一松开,她就又变成了之前那般模样。他们就这么静静的一直坐着,直到贵妃低头看着紧紧相握的手,笑道:“手出汗了!”
胤帝闻言,傻笑道:“是出汗了!”说着便松开了手。
之后两人便继续抬头看着天空,突然,贵妃低声道:“你说,要是一直都能可以这样,是不是很好啊?”
“当然!岚儿,今天真的是我这十几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岚儿,这样真好!我们以后一直都这样好么?”他想再听她说一次“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盼这一天已经盼了数不尽的日子了。
岚贵妃侧身深深地看着胤帝,像是想要把他的样子看清些,以免未来的某一天会忘了。“好!”
繁星点点,此夜春风,花柳盎然,今夕是夕,却不知,来夕何夕?
熹风殿内
七歌刚躺在榻上睡下,她方才去炊房时,竟听到里面的宫女说父皇要将她送去晟国和亲,想来公主里面也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可父皇怎么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晟国的请求!难道是因为南边的事?可即便如此,这可是她的一生啊!
此时已至深夜,小蕊刚刚强拉着她,不让她去找父皇。
她便也只能等到明日了,她必定要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若她嫁去晟国,羲风怎么办?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他好不容易对她好些,这该如何是好?
七歌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便睡着了。梦里,她看到母妃正坐在凉亭里,朝她挥手。可正当她走向她后,母妃却不见了!她哭着喊着四处跑着,却仍旧找不到母妃。直到最后她瘫坐在了地上。
“啊!”
七歌瞬间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梦!她拂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感到有些口渴,便探头向外看:“小蕊!小蕊!”
只见小蕊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公...公主!”
七歌看着她疑惑道:“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小蕊看着公主,哭出了声:“公主!您快去贵妃宫中看看吧!好...好像是因为有人打翻了烛台,火苗沾到了围帘上,现在整个宫里就像是被火吞噬了一样,宫里的人,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娘娘!!!”
“你...你说什么?”七歌听到小蕊的话,瞬间失了神,直愣愣的看着她。
“公主!”小蕊看着公主这般模样,哭的更加厉害了。
七歌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她现在只想看到她的母妃,她顾不得梳洗,只穿着素白睡裙,便光着脚冲出了熹风殿。
羲风此刻身着墨色蒙面服,坐在屋顶看着七歌正向外拼命跑着,他心生不忍,却又无可奈何!便只希望时间可以冲淡发生的这一切!
七歌拼命跑着,却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直直的跌在了地上,她抬头看向远处贵妃殿,却看到正殿上方飘着的丝丝火星。
她这才哽咽的哭出了声:“母妃...歌儿就来了!你等等我!母妃......”
她撑起身子,又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等到她跑到殿门口时,看到殿外站着许多的人,她正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三两婢女拦了下来:“公主!里面火势太大了,您不能进去!”
“不!我母妃还在里面!岚贵妃还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我要去救她!”七歌向着殿里大吼了出来。她哭的肝肠寸断,整个皇宫里都好似响彻着她的哭声。里面可是她的母妃,生她养她的母亲啊!教她怎么可以冷静!
一旁的婢女只顾拉着公主,他们不能让公主前去受险:“公主,里面的人已经在找了!相信一会儿就能找到了!公主!”
七歌看着面前的大火,自己却无法进去,只得闭上了双目,徒留满脸的泪水迎着不远处星火的炽热。
胤帝彼时正刚从贵妃殿中离开,正值欣喜之际,岚儿今日这般模样必定是想通了,看到了他往日的付出。相信不久之后,必定会完全对他敞开心扉,他这么多年都等过来的,这区区几日算什么!他兴致大好快步走回了寝宫。
正当他准备睡下的时候,尔霖却来报道贵妃殿中失火。
他闻询,疾步冲出了寝宫,径直跑向贵妃宫。一路上,他顾不得其他,只想着快点见到他的岚儿,他的岚儿必定无虞!必须!!!
当他走到殿门外时,看到一旁正被人拦着的歌儿,便径直冲了进去。
左右的宦臣想要拦住他:“陛下,不可!”却一一被他推坐到了地上。
“岚儿!!!岚儿!!!你在哪儿!!!你说话啊!你在哪里!”胤帝发狂的朝里喊着,不顾炙热的火苗,朝里冲去。门外的人都吓傻了,却又不敢进去,只得在外面喊着:“陛下!陛下!”
此刻七歌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冲进去的胤帝,焦急的喊道:“父皇!父皇!小心啊!”
母妃一定没事的,一定的!她被人死死拉住动弹不得,只得站在殿门外焦急的跺脚,冰冷的眼泪不住地滑落两颊。
星星火点漫向天际,飘向不远处的那棵栀子花树,素白的花瓣触到了火花,却仍旧昂然生姿。
此夜,便是七歌今生悲情的开始。往后,七歌的余生纵然欢喜良年,而或万劫不复,她都不再感受到亦如母妃这般的温情耳语,殷殷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