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闻言,眼圈立即潮红了,赶忙绕到白之远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道:“老爷,多谢老爷。”
白之远见她如此动容,赶忙拉起来,柳姨娘顺势坐在他的膝上,柔声道:“老爷,自从妾身随了老爷,便一直只想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姨娘,不想姐姐命苦,四年前舍我们而去,妾身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子帮着老爷打理郡守府。”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回想这四年多来,真是有许多做得不到之处,我这心里头总有愧疚。承蒙老爷您宽厚,如若不然,只怕我这是要受了罚的,哪里还有扶正的这一天。”
白之远闻说,心头大悦,道:“这些年来,为着府里头的事,你也颇为费心,我是看得见的。”
说着,思索了一回,又道:“这么着吧,你着人去写好帖子,差不多就分送到日常有走动的各府。”
柳姨娘闻言,一下就站了起来,道:“哎哟,老爷,妾身何德何能,您这……”
白之远摆摆手,道:“我自有安排,虽说是扶正,但还是得按着新娶一房的礼数来,如若不然,各府又怎知你这身份变化。”
柳姨娘这心头,别提有多美了,为了这一天,她不知盼了多少个日月。如今,终于等来了,她怎能不感激涕零。
要知道,白之远今日这一说,扶正之日,宴客四方,这可是给了自己天大的面子,是多少姨娘求之不得的。
时至午后,白骆晴和白芳菲的车驾一并入了恩养寺。
“奶奶,孙儿想死你了。”白芳菲才到霍氏门房外,便迫不及待的喊将起来。
“菲儿来了?”里头传来霍氏的声音。
小菊轻轻推开了房门,侧身让白骆晴和白芳菲进去。
只见里头,除了霍氏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后生,后生和霍氏隔桌而坐,手头的清茶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见到来了女眷,那后生赶忙放下茶盏,就要站起来辞了出去。
“晴儿也来了。”霍氏看到两个孙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伸着手,就要招呼两个人过去。
“老人家,既是您有事,晚辈这就先告辞了。”那后生说着,站起来,拢了拢银灰色的狐裘。
说着,他便要往外走,和白骆晴错身而过的瞬间,两人对望了一眼,双双礼貌性的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奶奶,这是什么人哪?”白芳菲见那人走了,便凑上去问霍氏。
霍氏笑了笑,道:“不过是一个香客罢了,我看他长得像一个故人,就和他攀谈几句。”
霍氏边说,边挪了挪身子,意欲招呼白骆晴也坐过来。
“奶奶,这人只怕不是本地香客吧?”白骆晴说。
“何以见得?”白芳菲听了,有些奇怪的问道。
白骆晴又望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道:“也说不上来,只是就有这样的感觉。”
霍氏笑笑,道:“他啊,确是远道而来,来阳都寻故交的。”霍氏边说,边又道:“潜儿这些时日,可又进益些了。”
白芳菲答道:“多谢奶奶牵挂,潜儿自从获得选官资格,这些时日一直候缺,估摸不用太久,便能够得到准讯了的。”
霍氏点点头道:“就好,就好。”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下人们已经将寺中专为白家设的厢房打扫出来。
水杏过来道:“两位小姐,热水已经备好,请过去盥洗。”
霍氏道:“你们尽管去吧,说了几回话,我这阵子也倦了。”
白骆晴和白芳菲于是又给老太太施了一礼,便出来往厢房这头来了。
白骆晴住的是西厢房,对面东厢房正是白之远上来所住之所,白芳菲住在北厢房,和白骆晴隔了一条回廊。
到了回廊处,早见小菊和梵芷在那里候着。
“姐姐,妹妹先走一步。”白芳菲说着,便和水杏顺着回廊走了去,白骆晴这才又和小菊、梵芷往西厢房来。
刚想进去,就发现东房门开着,是谁在里面,小菊说道是边境来的公子,是老太太朋友的孙子,叫秦芩
楚行逸救了自己,当时问起他的名姓来,他说的就是“秦芩”这个名字。
难道这是巧合吗?
白骆晴困惑不解,又看了东厢房一眼。
东厢房中,一排侍卫站立在门后,秦芩伸手哈了哈气,听到外头似乎有声响,边站起来走到窗口边,刚好看到白骆晴也正往自己的方向看来。
两人这一碰眼,都是想要避之不及。
白骆晴回了西厢房,盥洗结束,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没有困意。于是索性坐了起来,伸手取了胸前的羊脂玉佩,回想着那日楚行逸是怎样将其放到自己手里的。
“小姐,就要入夜了,这寺中风大,您看这被子可还嫌薄?”小菊一头拿着火折子,点着蜡烛,一头和白骆晴说着话。
“不嫌薄了。”白骆晴伸手掖了掖被子道。
不多时,只见东厢房也掌起了灯来,透过高丽纸糊的窗户上的影子,白骆晴可看出里头的人,正坐在几前,似乎是在烤火的样子。
不时,里头还会传出几声咳嗽之声来。
宁远王府,楚行逸和云妃隔桌而坐。
云妃问:“逸儿,预计秦公子什么时候能到?”
楚行逸略微思索了一阵,尔后回道:“母亲,年前就送去的书信,如若他收到书信便动身的话,只怕这会子就快要到了。”
云妃点点头,道:“只怕这一路来,秦公子有够受的,虽说他身为镇远将军之子,是名动四方的武术世家,可他自小身体羸弱,走走歇歇,时候自然也就要比常人久些。”
忽然想起什么,云妃又道:“逸儿,我宁远王府,你是嫡长子。”顿了顿,又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奶奶的意思是……”
还没等她说完,楚行逸边站起来,道:“母亲,逸儿还有事情,不能奉陪母亲了。”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楚含蕊刚好进来,一把将楚行逸推回座上,道:“母亲话未说完,你就急着要走,日后要告诉爹爹,看你这么处理。”
说着,转向云妃,道:“母亲,改日里,你得了空,咱们就到处转转,我可听说广陵郡守府的雀儿房蛮有意思的,女儿很想去看看。”
“是吧。”楚含蕊说着,又晃悠到楚行逸面前,问他。
楚行逸瞪了妹妹一眼,不说话。
时候越来越晚,虽已是初春,但恩养寺毕竟位于山上,到了夜间,天气越来越寒冷。
秦芩虽已经围在炉边,依旧冻得直哆嗦。
里头的侍卫看到,其中一个挑着灯笼,就往轿房走去,不多时,便拿了一身蓑衣回来,给秦芩披上。
小菊看到,便道:“那帮人还真是奇怪,明明已经围了一个火炉,还这么怕冷的。”
梵芷玩笑道:“姐姐皮子厚,当然不知寒冷。”
“你个小贱蹄子,仔细了你的皮。”小菊说着就扭了梵芷一指甲。
梵芷吃了疼,一面笑着,一面跳将起来。
小菊赶忙“嘘”了一声,然后轻轻指了指榻上的白骆晴,道:“小姐好不容易睡过去了,可别扰了她。”
梵芷赶忙用手捂住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白骆晴哪里就睡得着了,外头的动静她完全听在耳朵里。
那头的咳嗽声越来越激烈。
白骆晴翻身坐了起来,道:“小菊,梵芷,你俩来把这衾给他送过去吧,既是奶奶的故交之孙,又是住在我白家的东厢房,那就算是我白家的客人,怠慢了客人终归是不好的。”
小菊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道:“小姐,这怎么行呢,你的衾拿过去了,那您还不得冷着。”
“是啊,是啊。”梵芷也点着头,两个人相互看看,谁都不动。
白骆晴利索的将衾卷好了,放在榻上,道:“好了,你我三人同卧,衾也归到一处,只有暖的,哪里就能冷着了。”
小菊见说,便噘着嘴,抱过衾边往外走,边道:“这世间,再没有比小姐您更善良的人了。”
“公子,外头有人求见。”一个侍卫见小菊过来,转身进去禀报。
秦芩还想问,小菊已经不请自来了,手里拿着衾,往那侍卫手里一推,道:“我们小姐看你家公子身体不舒服,这山上入夜,温度又是极低的,就自家腾出了这一床衾,让我给送来。”
说完,不等他们开口,转身便走了。
“姑娘,这……”侍卫见她走了,还想要追上去说两句,秦芩摆摆手制止了。
翌日一早,白骆晴起来,盥洗完毕后,正在院子里站着透气,秦芩走了过来。
“小姐,昨夜多谢挂怀。”秦芩在白骆晴的身后道。
白骆晴转过来,看着秦芩,笑道:“公子客气了。”趁着说话的功夫,白骆晴细细打量了一下秦芩,虽已开春,可他穿的这一身,依旧和寒冬无异。
秦芩何等心细之人,看到白骆晴眼神里一闪而逝的不解,便已然心下了然,于是道:“哦。是这样的,在下先天不足,身子虚弱,最是畏惧寒冷,故而才是这样的一身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