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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康熙四年,兰德古镇发生了一件奇事,佟员外的十七岁小女突然自己开口说话了,而且开口便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佟员外生有两个女儿,大女十九岁,名叫佟珠,两年前便嫁给了盐运司知事苏木隆奇次子苏烈,而佟员外的这个小女佟濯,自出生便是个哑巴,一十七年未曾开口说话。佟员外只有这一双女儿,膝下并无子嗣,而这一双女儿却生得貌若天仙,其中又以这不会说话的小女佟濯最为媚美。只可惜天妒红颜,如此天姿国色女子生下来便是个哑巴。

兰德镇人口不超过三千户,这等怪事几乎一夜间便传得家喻户晓,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主要话题,更有许多人特意在佛堂烧香拜佛,请求神灵降幅于这个佟濯,让她的神智早日清醒,不再胡言乱语,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哑女突然说话的确是个奇闻,可为什么人们都关心此时,甚至还有人在家烧香磕头为佟家祈福呢?原因就在于同员外是个大善人,有恩于兰德镇大多数居民。

佟员外并没有在朝为官,但由于祖上是镶黄旗族人,受祖上荫庇世袭了很大笔家产和良田,但他为人友善,从不以镶黄旗的贵族身份欺压汉人。他家在兰德镇上开有一家药铺,本着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原则经营,一些生活拮据的家庭若是有人生病,他甚至分文不取,所以佟员外的家发生的这件事,成了小镇上所有人最关心的事。

兰德古镇历史悠久,是扶渝县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坐落在拉林河畔,佟员外的家就处在古镇的东面,正对着拉林河上的石拱桥,高大的青砖院套内碧瓦朱檐,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房屋错落有致。

朱红大门紧闭着,青砖院落内,丫鬟用人不时地在各个房间中出出入入,只见他们步履匆匆,各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两个小丫鬟手里各捧着一些东西,穿过后院的开满鲜花的小型花园,快速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甬路,她二人都梳着两个小抓髻,同一色天蓝色丫鬟服饰,步履轻盈,裙带飘飘,似后花园中飞出的两只蝴蝶,很快便来到了后花园内的一栋精致的房子前,推门进屋后,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侧面的一张圆桌上,来到一张拉着帷幔的大床前,和守在床前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后。其中一个年纪大约在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丫鬟和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佣人耳语起来。

“王妈,二小姐她没有再胡言乱语吗?”那个小丫鬟关心地向帷幔后望了一眼。

叫王妈的老仆人穿一身蓝灰色汉族短衫长裤,脸上满是皱纹,身子骨硬朗,举手投足透着干练、利索,长裤下隐约露出一双大脚,“小点声,二小姐闹腾了一晚上,好像睡着了,老爷和夫人休息了吗?”两只大脚轻轻向后挪了两步,王妈将凑过来的丫鬟伶儿又拉到了一边。

随着王妈退后了几步,丫鬟伶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有所缓解,“老爷正在和几个大夫研究二小姐的病情,夫人差人去给大小姐送信,安排妥当后还会过来。王妈,你说二小姐这是得了什么病,以前尽管不能说话,可却生得个好性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举止又极为温雅,这突然开口说话本来是件好事,可她怎么满嘴胡言乱语,一会要找老爷夫人,可老爷夫人来了她又不认得;一会又找哥哥,咱家老爷夫人就这么两个女儿,她哪里来的哥哥;一会又找什么一个叫郝成斌的,你说这二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这个郝成斌是谁?她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而且……而且我发现二小姐现在性情大变,好像不是我们的二小姐了……”

“不要胡说,这话要是被老爷夫人听到,非生气不可。”王妈立刻打断了伶儿的话。二小姐是她亲手带大的,其实她也发现二小姐自从昨日黄昏时突然开口说话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家里所有仆人都不认识了,就连老爷和夫人也不认识,所以整个佟府都乱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仆人在一旁小声地说着,另一个站在床边的小丫鬟姝儿,一会紧张地注视着床上帷幔后头朝里侧卧着的模糊身影,一会又回过头来听听一老一少的谈话内容,虽也很想过去说几句,却舍不得离开床边半步,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满是焦虑和关心。她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尽管主仆有别,但在这个佟府,她却和性格温顺的二小姐情同姐妹,此时,她显然比别人更加关心自己二小姐的安危。

这时,姝儿看到帷幔后的二小姐身子突然动了一下,她便立刻转过身来,示意二人住嘴。

躺在帷幔后的二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小乔。

此时小乔并没有睡着,她折腾了一天,现在头疼得很,正在那里琢磨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已经过来一天,小乔基本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灵魂又飞到了另一个躯体里,只是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她急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时代,想要离开这张床,走出这个院子,可是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她得了怪病,折腾了一天,她都没有突围出这张床去。

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可怕却又令她心痛的场景:老虎泰山身中一支致命箭后,侧倒在她的眼前,胸部一撮铜钱大小的红色皮毛正对着自己,紧接着头顶上空中突然亮了起来,把罗侨山顶照得亮如白昼,而那天空中的发光体,却是一团巨大的火焰,那形状很像一只火红的梅花鹿踏着一朵红云。

罗侨山上一战,不但血腥无比,而且局势瞬息万变,先是尤俊达率领的瓦岗军节节败退,眼看张须陀的大军就要退出寨门,这时那个野小子罗士信突然闯进战场,把张须陀的大军又赶到了山上。而那个张须陀,不知为什么看见小乔后,竟冒着枪林弹雨拼命追赶她,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而就在这时,老虎泰山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在小乔命在旦夕间替她挡住了致命的一箭,可怜的泰山,便倒在了血泊中。可张须陀的一箭刚刚被老虎泰山挡住,又从山上射来了另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小乔鹿身的颈部,小乔的鹿身也倒在了血泊中,而就在这时,天上又亮起了诡异的火焰。

小乔的鹿身没有死在张须陀的手上,却死在了从山上飞来的一支箭下。逃到了罗侨山上,小乔便知道山顶上也埋伏着大量的瓦岗军,被罗士信追赶到山顶的张须陀军队,很大一部分都死在了滚木礌石之下,那射死小乔鹿身的羽箭分明是瓦岗军射来的,那么发箭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为什么在两军疆场上不去射杀敌首,非要射死一只毫不相干的小动物?老虎泰山自从山东一别便再没看见,它怎么会然出现在罗侨山上?难道从山东一只尾随到河南,专程为了保护鹿身小乔?难道那只胆小的老虎为了报恩竟有有如此大的勇气和胆量?还有那诡异的烟火又象征着什么意思?

整整一天,小乔都在被这些疑问困扰,她在那个乱世隋唐已经生活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她认识了老虎泰山,认识了程咬金和尤俊达,认识了若兰和盈儿,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可从若兰和盈儿身上,却体会到了那乱世中的人情冷暖,因此,一天来,小乔知道自己的灵魂又进入到另一个女孩身上后,便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她现在对逆尘珠上的诗句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那诗句中的意思分明是要自己的灵魂回到前世饱经磨难的,而眼前这个灵魂所附着的躯体,又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是谁非要把自己的灵魂送回到前世,来尝试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知道那个一天来一直守在自己床边的小丫鬟还站在床边,而且也听到了不远处另外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可她的心里特别难受,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守在自己身旁的这些人。

“二小姐,你睡着了吗?要是没睡能转过身来跟我说说话吗?我跟了你六年,从来没有听到你说话,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看着,只要你不再说疯话,老爷夫人就不会再让人看着你了。而且……而且大小姐收到夫人的家书后,最晚在明天日落前便会赶到,你不是一直都在心里想着姐姐,你难道不准备准备,明天好去见她吗?”姝儿感觉到二小姐并没有睡,轻声地劝慰着。王妈和伶儿一听到姝儿的话,立刻便停止了交谈,来到了床前。

这些人‘二小姐二小姐’地叫了一天,小乔的耳朵都听出了膙子,自己在战场上突然间成了这个二小姐后,惊恐紧张中说了很多话,但这些人一直认为是疯话。这也难怪,从这个二小姐口中念叨的每一个人,都是小乔生活的那个时代的亲人朋友,小乔虽然理解她们把自己当成了疯子,但也懒得理会这些人。经过一天的回忆与思索,此时她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还得再想办法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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