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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小乔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简单的点头动作,姝儿却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她奇怪的回过头,不解地看着还在拍着手笑的姝儿,可就在这时,姝儿又开口说话了。

“二小姐的脑子没有彻底坏掉,她还是喜欢落山前的太阳。阊闾城碧铺秋草,鸟鹊……”姝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小姐,小嘴抿出个很好看的弧线,眼睛也眯成了弯月形,眉眼都在笑。这是经常提笔写起的诗句,她见小姐仍然喜欢夕阳,便试探性地念出了上句。

这是唐朝白居易《城上夜宴》中的诗句,尽管小乔不喜欢古诗,但身为大学生的她怎么会不知道,此时心情仍然很不好的她,本来懒得理会这个姝儿,可是她不爱听‘脑子坏掉了’这句话,便顺嘴念道:“鸟鹊桥红带夕阳。”

“耶,二小姐,你果然记得,你喜欢夕阳,所以老爷把这西厢房给了你住,你每天就是站在这里看夕阳的,这首诗还是你教我的,看来你的脑子真的没有坏掉,现在你又开口说话了,王妈,你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夫人。”姝儿激动地一边说,一边用手和二小姐比划着,她一时高兴,竟忘了此时的二小姐已经不再需要哑语了。

“哎!”王妈在一旁也非常激动,一听姝儿让她去叫老爷夫人,慌乱地答应一声,撒腿便往池塘与花园间的甬路上跑去。

看到王妈要去找老爷夫人,小乔突然害怕起来,急忙喊道:“回来。”尽管她此时这个肉身的父母一看便知道为人很慈善,可她还没有和这两位老人正面面对的心理准备,更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事实,让她管一堆陌生夫妇叫爸妈,她实在张不开嘴。

王妈刚跑出几步,可一听到小乔的话,突然间便定在了那里,半天,她才转过身来,吃惊的望着小乔。

“王妈,那就先回来吧,那快嘴的伶儿早就回去报信去了,料想老爷夫人也快来了。只是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姝儿感觉你自从会说话后性情变了很多。”姝儿叫住了王妈,又转过头来关切的看着小乔。

有过在隋唐时的那一段经历,此时的小乔表情虽然并没显得慌乱,可她的内心却如潮般翻涌。前一世虽然身为鹿身吃了很多不能说话的苦,可并没有让她面对这么多从天而至的亲情关系,现在虽然能说话了,可又多了双父母和姐姐,她已经有爸爸妈妈和哥哥,再让她接受这个躯体的亲人,她一时间真的不能接受。

可怕谁来,谁偏偏来。

正当王妈扭身往回走时,她身后的那条淹没在花树丛中的甬路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正急急地向这里赶来。

“老爷夫人果然来了。”

姝儿没有看到此时二小姐脸上突然浮上的惊慌神色,自顾自地在那里叫喊着。而此时的王妈,也把目光对准了甬路上的那些人,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只有她们眼中的二小姐小乔,心中却在叫苦连天。

不希望那些人来,那些人便偏偏来了;想让时间慢点,可此时时间却过得飞快,甬路上出现的十几个人,转眼间便来到了小乔的面前。

“恭喜老爷夫人,二小姐好好起来了。”

姝儿和王妈做了个腕福,几乎一口同声地说到。

“濯儿,你真的好了吗?”

一个中年女人从来的队伍中踉跄着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小乔的手,颤抖着说到:“濯儿,你阿玛不敢给你治病,额娘正和你阿玛商量到县城里去请大夫,刚刚伶儿说你好了,快告诉额娘,你真的好了吗?”

‘阿玛,额娘’这都是清朝满人对父母的称呼,小乔虽然穿了一身满族人的服饰,可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肉身,竟是个不折不扣的满族女孩,看着眼前这位衣着华贵、容貌秀美的中年女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女人握着自己女儿的手,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儿,可她哪里知道,现在的这个女儿已经不再是她以前才情甚高,偶尔有些多愁善感的小女儿。她温柔关切的目光在女儿脸上徘徊了一阵子后,脸上顿时失去了光彩,进而浮上了一层愁云。这个小女儿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小女儿容貌百里内无人能及,可天妒红颜,小女儿偏偏生下来就不能说话,整整十七年,作为额娘的她,无一日不在为这件事苦恼。眼前小女儿早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虽然因小女儿的容貌出众,来提亲的人也不少,可一方面多愁善感的小女儿不愿出嫁,另一方面又怕出嫁后会因为口不能言受了委屈。今日早上,小女儿突然开口说话了,这本应是天赐福禄,可没想到自从开口说话便乱了心智,胡言乱语不说,连额娘和阿玛都不识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濯儿,见了额娘怎么不问安?跟阿玛说,你感觉哪里不舒服?”一个穿着青色满族长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一个突然冒出的‘额娘’小乔尚且不知如何应付,这时又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鼻正口方,长方脸,二目慈善,可又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之气,这个人一天来都在为小乔的‘病’寻求治愈之法,不但亲自为小乔诊治,还请来了几个也懂医术的糟老头子,小乔虽然为过度的关心感到心烦,但她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现在这个肉身父亲,按理说她这副躯体理应给这个‘阿玛’‘问安’,可这副躯体里的灵魂却来自另外一个年代的小乔,小乔真的不知如何面对这层关系。

“哎哟,老爷夫人,这事急不来,这二小姐生下来便不能说话,如今突然开口说话,乡亲们都说是老爷夫人乐善好施感动了神灵,派下天神来到我们佟府,在二小姐头上一拍,二小姐的七窍便通了。您想啊,这天神是何等神力,我们凡人哪能受得了这当头一拍,咱家二小姐难免会乱了心智,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神仙既然让我们二小姐说话,就会给老爷夫人一个完好的女儿,咱二小姐天生聪慧过人,我想用不了几天就会好起来的,您看这不是出来看她最喜欢落日了吗,这要是换了我,受了天神之力,还不得摊在床上翻白眼儿啊!”伶儿从十几个仆人丫鬟中走了出来,眉眼在老爷夫人脸上飞来飞去,绘声绘色地说到。

“噗……”伶儿身后的是十几个仆人丫鬟、王妈、姝儿,甚至小乔,听了口齿伶俐的伶儿的一番话后,都‘噗’的一声笑了。

众人的一笑不打紧,可小乔的一笑却立刻引起了一片欢呼声。十几个丫鬟仆人,见二小姐被伶儿的话逗乐了,都高兴得欢呼起来,刚来时的紧张气氛,刹那间便消失了。

小乔的这一笑,也让她那肉身的父母开心起来,刚才还哆哆嗦嗦地握着小乔手的夫人,一下子便把小乔搂在了怀里,手颤抖地摸着小乔的头,激动地自言自语道:“额娘的好濯儿,你真的开口说话了,你真的好了,难道这真的是感动了神灵了,额娘整整在观音面前祈福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啊,我的宝贝濯儿终于能说话了……”佟夫人说着,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两滴灼热的东西落在了小乔的肩膀上,透过了衣服,小乔感到那股灼热的暖流在自己肩膀上正逐渐扩大,她的心,突然间也紧缩了起来。天下父母,哪个不疼爱自己儿女,小乔被佟夫人搂在怀里,那种伟大母性对儿女的无私大爱,让她的心也受到了触动。肩膀上的那股暖流迅速地涌遍了她的全身,在乱世隋唐尝尽了人间凄苦的小乔,猛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多日不见的母亲,她的胸脯开始频频地起伏着,突然间,她伸开双手,紧紧地把佟夫人搂在了怀里……

世界在这一刻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宇宙间仿佛不再有任何声音,佟老爷,王妈,伶儿,姝儿,以及那十几个丫鬟仆人,都默默地拭着眼角的泪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紧紧搂抱在一起的母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和的男人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好了,濯儿大病初愈,还是让她好好清静清静吧。”佟老爷轻轻地说道。尽管刚才伶儿的话听起来十分舒畅,但那毕竟是无稽之谈,对略懂医术的他来说,女儿仍没有完全康复,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女儿突然开口说话的,可从医学角度来开,濯儿掌管语言的经络已经封闭多年,这一突然畅通,势必会打乱其他经络的平衡,这个时候,最好让女儿多休息。

听了老爷的话,佟夫人松开了双手,慢慢地推开了还抱着自己的女儿,双手在女儿脸上轻轻擦着泪水,“濯儿,你能开口说话了,额娘好开心,今晚要好好休息,明天再到额娘的房间来,这十七年来,额娘攒了一肚子的话,明天额娘要好好和你聊聊。”佟夫人仍恋恋不舍地捧着小乔的脸上端详着小乔。

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涌上了难以言明的滋味,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小乔不知为什么突然涌上了一股依恋之情,仿佛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似乎自己早就相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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