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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可以请你跳舞吗

孙凯

男孩是第一次走进海星星舞厅。这是个寂寞的周末,同宿舍的老师像小鸟一样各自飞回温暖的巢去了,只留下男孩一个人。其实男孩也想回家,可是家的概念对他来说已经淡化了。母亲去世早,父亲又给他娶了一个后妈,后妈的年龄几乎和他差不多,他在家里感到别扭。

说实话,男孩如果不是逃避这个家,他是不会来私立学校上班的。因为这家私立学校实行的是全封闭寄宿制,学校要求老师也要和学生一样留寝。男孩今年26岁,是一所名牌大学师范系毕业的。三年前,男孩的父亲给他联系了本市的好几所有名的学校,男孩都回绝了。他来私立学校的目的,并不是冲着那份诱人的高工资,而是不愿意和后妈同在一个屋檐下。

后妈是男孩上高中时班主任的女儿。男孩在学校里成绩非常好,又继承了父亲文学方面的特长(父亲是个作家);所以班主任就很喜欢他这个聪明而有潜力的学生,对待男孩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关爱,男孩经常到班主任家来玩。那时班主任的女儿在上大学,放假时男孩就爱和她一起讨论人生、学习和成长方面的问题。说实在的,男孩很喜欢这个比他大几岁的知心姐姐,可就在男孩大学毕业时,姐姐却成了他的后妈。

男孩很喜欢舞厅里的幽雅而动听的舞曲,但不太喜欢和女孩子跳舞。他感觉欣赏别人跳舞比自己跳舞更舒心惬意。男孩要了一杯咖啡,静静地坐在舞厅的一角,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欣赏着那些舞者的优美舞姿……

这时,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士站在男孩面前,伸出手亲切地说,可不可以请你跳一曲舞?男孩抬起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后妈。男孩眼睛有些疑惑,后妈坚定地说,来吧,我请你跳舞。

舞曲尽管很轻快、动听,后妈的舞步也十分娴熟和优美,但男孩仍感觉很难兴奋和投入。我知道你会来这,后妈的嘴巴凑近男孩的耳朵接着说,因为你不愿意回家,更不愿意面对我这个比你大五岁的后妈。男孩心中一阵慌乱,但他不想和她说什么,更不愿意听她的诡辩。

舞曲在欢快地响着,男孩始终找不到感觉,有几次他差点踩到后妈的脚。后妈说,你不必要有什么别扭,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你的“知心姐姐”。

男孩摇摇头说,这可能吗?他很难理解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一个年龄比自己大许多的男人。后妈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可你也应该听听我的理由。我喜欢成熟男人,喜欢过真切的生活。我和你爸从认识到相爱的三年时间内,我发现你爸身上的优点是许多年轻人都缺少的。真的,你爸心中也一直想念着你妈,可你妈毕竟去世十好几年了,按理说,凭你爸在文学界的声名和威望早就应该找一个了,可他还是等你考取大学后才考虑个人问题,这点你不应该感到欣慰吗?

男孩说,我并不反对他找老伴。后妈说,但你反对他找我这么年轻的。男孩没想到后妈这么真诚和直接,他吃惊地说,那你为什么还嫁给我爸?

实际上你爸年龄并不大,他今年50岁还差几个月,比我大十几岁,你知道人的寿命有多长吗,如果按100岁计算,你爸还可以生活50年,到时候我也有80多岁了,到那时你还嫌我和你爸年龄差距大吗?你知道我和你第一次到你家见到你爸时的样子吗,他看上去有60多岁,脸上的胡子拉碴,可现在你再看你爸,也就是40来岁的样子,你看到你爸年轻和精神了,难道不应该感谢我这个后妈吗?

舞曲停了。男孩说,我该回学校了。后妈说,我们一起回家吧,你爸也很想念你。男孩看出后妈的真心和诚意,但他一时还抹不开自己的面子。

回到宿舍,男孩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他想,爸爸这几年确实发生了许多变化,男孩的许多同事都不相信他和他爸爸是亲父子。原因是他从来不回家,另外他爸爸看上去显得太年轻了。

日子在白天黑夜不停地轮回,星期一至星期五和学生在一起生活学习,男孩感觉日子倒好打发,可一到星期六和星期天,男孩就感觉日子太难熬了,因为后妈的关系,他也不想找对象,他觉得女孩子太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议了。同事又都像鸟儿一样散去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乱得像有团麻一样。

丁零零——男孩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后妈在电话里说,可不可以再请你跳回舞?男孩沉默了。后妈说,海星星舞厅,不见不散。

男孩思前想后还是去了。后妈坐在男孩上次坐的那张位置上,面前摆放着两杯热咖啡。她见男孩到来,很热情地起身让座。后妈说,先喝杯咖啡,之后我请你跳舞。男孩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后妈递给他一块手帕。后妈知道男孩的心,男孩不愿意面对的是:他自己心里也喜欢她。

在迷人的舞曲中,后妈的嘴贴在他的耳边说,回家吧,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才爱上你爸爸的。

此刻,男孩心头一热,他真想喊她一声妈妈,可就是没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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