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路昼行夜伏，五六个夜晚之后，王生早没了离别的忧伤，或许这种忧伤早在离开家乡便消逝不见。
所有人都渴望闯荡，都向往自由，但当真正有一个广袤无比的世界出现在眼前是，几乎每个人都会感到手足无措的恐惧，王生也一样。
所幸还有十三相伴，这种情绪出现不，便已消失不见，老祖为了加快对金色力量的吞噬，早已沉睡，但沉睡前却让王生却寻找一位号称天下第二的奇人。
天下第二，从古至今便不曾有第一的名气大，王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寻，但十三却似乎早有腹稿，一路的方向明确，似乎目标就在前方。
但十三什么都不曾对王生讲过，王某人只能麻木的跟着十三的步子前行。
当他们离开重叠的山峦，望着那广袤的平原，收割的稻草在田野堆成堆，清澈的流水潺潺，那地图上一笔描画的痕迹，映照在眼前，如此真切的美丽，没有一丝遮掩，王生突兀的产生一股即位浓烈的冲动，他想要看遍这万水千山。
可冲动终归是冲动，往往片刻不到便已消失不见。
巨大的楼船横空，楼船飞过，滚滚的气浪凝结成云，化作一条笔直的长线，一路绵延，连接在楼船后方。
楼船使用不知名的木材搭建，通体雪白，荧荧之间镌刻着莫名的阵法，船身的两侧支着奇怪的炮台，一眼瞧见，淡淡的危机感从心底涌出，若是数量多个几十个，发动的速度若是再快一点，就连王生都不清楚是否能，完好的从炮火的覆盖下逃出。
修行者的世界，什么奇异的事情都会出现，什么违反常理的事情都会变得无比寻常。
人的思维是伟大的，再加上强大的灵力，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所不能。
楼船横空，突然降了下来，却之时贴着两人的头顶飞过，气浪将长发吹乱，衣衫也四处乱飞。
楼船之上，仿佛出现了爽朗的笑声。
十三并未有什么不适，甚至都不曾动用灵力，只是用空下的那只手，简单的理了理，便继续前行。
王生不断的咒骂着远去的楼船，但双眼却挡不住将要溢出的羡慕。
胡掌柜说道果然没错，外面的世界的确很大，他这才离开临安多久，就遇见了喜欢的东西。
完美的弧度，加上碾破空气的音浪，极快的速度，尽致淋漓的将男人的浪漫展现。
起码，临安不曾有着飞行的楼船。
王生不知道的是，这种名叫跃空舟的楼船，是每座城池的标配，他如同一条条小河，将大周的无数城池连接，辅助朝堂，守护着人族这广袤的天地。
人族只居一国，而这一国便是大周，一族之地，便是九州！
临安的跃空舟，早在城破之时便被毁坏，而之后府君恢复之时，并不曾恢复过一位体内蕴藏灵力的修士，更别提那些带有灵力的死物和阵法。
此时的临安，就如同一个人假装穿了衣服的女子，羞涩的屹立在那重叠的山峦，那无数带着腥的巨大汉子之间。
远远地，在平原这广袤的另一边，节次的房屋排列，蚂蚁似的行人奔走，那是一座小镇，小镇的后方，有一座山，一座不应出现在平原之上的高山。
峰峦叠翠，节次鳞比之间，蕴含着无处不在的诡异，这山峰，仿佛蕴藏着魔力，贪婪的呼唤着无数飞翔的鸟兽，在其间聚集。
王生本想绕过这诡异的地方，但瞧着楼船远远的落下，心底带着莫名的神色，径直向着小镇行去。
十三不曾有过什么言语，只是单纯的行走，怀中始终如一的是那把黑色的大铁剑，也不动用话灵力，一步一步的踏在这广袤的大地上，慢慢的行走。
即使到了现在，王生依旧不曾知晓，这把黑色的大铁剑，到底被唤做什么名字。
走进小镇，也没什么劳什子城门，仅仅只有几根简单的木头在大路上支起，顶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白色长布，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白色的布匹也已经变了颜色，上面用黑色的颜料写着“青柠小镇”四个大字，这几个大字，同样也在风雨的洗刷中变了颜色。
似乎所有人类聚集的地方，都是这般模样，无处不在的八卦闲言，夹杂着各色的叫卖声，书写成一道道激昂的乐章，甚至在那隐约之间，还有丝丝床笫呓语悄然响起。
镇子里售卖最多的便是水果，也不知为何，这座平原上唯一的高山，生长的水果却是尤其美味，各色的果子，色彩鲜艳，味道香甜，果香飘散，还没真正的进入中心，便瞧见季节个异的果子。
仿佛，所谓的四季节气，从未降临过此处！
处在平原上的小镇，并没用那么多青石铺地，简单的泥土道路，在无数次行人的践踏下，变得尤为严实。
行人都紧靠着道路两旁，不论是远处前来收购异季水果的行商，还是小镇的居民，都在看见那些从巨大楼船下出来的贵人后，远远的绕开。
更有甚者，甚至远远的将头都给低了下去，一眼望去，除了外来的行商，本地的居民全都将头低了下去。
贵人不可轻绕！
若是因为他们相貌丑陋，惹得贵人不快，这便真的是他们的罪过了。
在这种极端的思想下，所有的人都等到那几位白袍贵人，远远的离去之后，才敢将头抬起。
行人接着涌动，向着之前的目标前去，但道路的中间，却依旧留存着一条宽阔的空隙。
王生和十三，在其余行人诧异的目光下，悠闲的享受这块空余。
“后生，可不要走哪块地方，要是惊扰了那些贵人，杀了你都没出说理去！”
路边摆摊的大娘，小心的冲着远方瞧了瞧，焦急的规劝着两人，不要做哪些特立独行的事情。
贵人是不可惊扰的，不是抱把剑，背把刀就能让他们平等相待的。
十三的脸色冰冷，不曾言语，他正处在无情和有情的交互之间，天人悟道，一日千里，他不愿将时间交付在这些无畏的事情的上面。
开口的是王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疑惑的看着满头白发的大娘说道：“大娘，这块地是有什么不对么？怎会不允旁人走动？”
大娘盘了盘面前的橙子，小心的将其摆放规整，见王生和十三两人从道路中央走了过来，又小心的瞧了瞧周围，确认哪些人模狗样的家伙不在，这才放心的小声说道
“后生，这青柠村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若是没事，便早日离开，不要在此逗留！”
大娘的声音很是慈祥，但却带着一股别样的焦急，言语之中无不表示此处不是安稳之地。
王生倒是更加好奇，这小镇虽说不大，但人流却是十分鼎沸，马队从各地的小镇来到此处，又拖着各地不怎常见的水果离去，车马的痕迹没有一日断绝。
这才进入镇子不到盏茶时间，王生便瞧见有十几二十支马队进出，大到四五十匹马，小到一两人背负。
“大娘，难道这镇子有妖怪？”
这才几天，便又和妖怪相遇了？
“没有!没有！”大娘忙挥着双手，不小心将面前堆叠好的果子给撞散了。
王生眼疾手快，连忙帮大娘将地上散乱的果子捡起。
大娘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也不是妖怪，是镇子里的贵人曾经说过，不论是多远的行商，甚至是来拜访亲戚的来人，都不得在镇子里待过一天。”
大娘的手不曾停歇，扯过黑色的抹布，小心的擦拭着果子上的灰尘
“说起来那些贵人当初也不曾如此过分....”
大娘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时间，青柠村靠着后村山上那些涩的出奇的青柠，在这无边大地上闻名，村里的用水，土里的作物，甚至是那些野外的鸟兽，吃着都会带着一股别样的青涩。
那时候的青柠，连泥土的味道都充满着苦涩。
可后来，大娘还记得清楚，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接连三日的雨水将整个村子笼罩在阴冷之中，就在那一天，巨大的楼船横空，白色的光芒温暖无比，乳白色的气体像是仙气，将连绵的阴雨一扫而空。
也把青柠镇带出了那无处不在的苦海之中。
从那之后，青宁镇便和所有的镇子一样，谷物是美味的，泉水是甘甜的，甚至连那泥土都充斥着芬芳的气息。
在那些贵人的帮助下，青柠的后山上出现了无数的果物，这个以苦涩为名的小镇，转而变成了著名的水果之乡。
“可是...”
大娘的语气突然低了下去，就连手里的抹布也显得那般无力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些和善的贵人，强行将后山圈禁起来，虽然每日都能在山脚之下，拿道每日的份额，但是那山可是咱们的祖地，祖先的都埋葬在那里，所以想要进去祭拜祖先的人，都被拿道乳白色的力量给隔开....”
大娘的眼神之中出现了点点晶莹，声音也开始哽咽。
旁边的邻乡瞧着，小声的说道
“甚至，就连李大爷在死了之后，也只能草草的埋在镇外，没法埋进祖地！”
晶莹从脸上滑落，滴答在干净的橙子上面，顺着表皮慢慢滚落。
“就是那些，想要偷偷把人埋进祖地的乡亲，都被那些恶人逮住，埋在那白色的光芒之下。”
邻人的声音中带着无神的幽寂
“你说，连祖地都入不了，这魂儿怎么能安息啊！”
“过分！”
真过分，！
王生不断的轻拍着大娘的后背，和那位邻乡一道轻声的宽慰。
“大娘还请放心，我王某人会帮您，伸展正义的，我家大爷，一定您葬在祖地的，您放心！”
瞧着大娘停止哭泣，王生一边扯着十三手臂慢慢离去，一边冲着大娘吼道，同时还不断拒绝者大娘的谢意。
两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之间
“走了！”
那位邻乡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冰冷，若不是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谁也听不出这是之前那位善心的邻人。
“真走了？”
大娘听着邻人肯定的回复后，瞬间便收起了哭泣，伸手擦干眼角的晶莹，又不放心的冲着王生和十三消失的街角，瞧了瞧。
此时的两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你说，他们能不能解决那些人？”
大娘小声的对着邻人问道，眼神中带着些许期盼。
“管他呢，就算是不成，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些侠客，那次会舍得出卖我们这些孤苦的百姓。”
所有听见这话的商贩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这样的日子他们早就已经受够了，明明能够把所有的果子都拿出来，异季的水果这么紧俏，非得搞什么限量。
若是不去管控，那不知道能够多赚多少银两。
可那有如何？
那些是贵人！是仙人！是天上的飞在天上的瓷器
而他们只是些平头老百姓，连蝼蚁都不如，就算是贵人简单的跺跺脚，就能将他们轻易踩死。
还好，有那么些路见不平的侠客，不然这些饱受“欺压”的百姓还不知，该去去何处声张正义！
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不是第一次，如此多次侠客不曾回返，他们早就不曾抱有太大的期望！可是，万一呢！
万一要是成了呢？
所以，就算是这些人不曾抱有一丝希望，也仍然忽悠这那些所谓的侠客，一次次的前去，为他们伸张正义，魂归祖地！
....
“你信了？”
十三的声音在王生的脑海中响起，平淡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冷意。
“你说，我像傻子么？”
王生白了十三一眼，无奈的对着十三说道。
听着这话，十三一下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仔细的瞧了瞧王生眼，斟酌片刻，认真的说道：“不像”
“我就....”
“就是！”
十三说完便离去，也不给王生半点反驳的机会。
王生所有自夸的话都在这一瞬间被十三堵了下去，他不曾想到，他居然在如此老套的话术下中招。
深深的吐了两口气，强压住心底的不嗔，调息完躁动的灵力之后，快走两步，走到十三身旁，挤眉弄眼的说道
“十三，你真的对那艘浮空船没兴趣？”
“没有！”
十三抱着长剑，不曾有一刻停留。
“家里有！”
“现在不是....”
“那叫跃空舟，不叫浮空船！”
听着这话，王生差点把舌头给咬掉，活生生的将没吐出的“没有”两个字咽了下去。
他很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唆使这位油盐不进的剑客。
前方，自顾自行走的十三突然停下了脚步，灵识微转，声音在王生的脑海中回荡。
“不过，若是有个代步的东西，倒也是极好！”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剑客，也如此闷骚！
王生眉头跳动，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赶上前去，想要和十三商量该如何将那艘船给划到王家名下。
他们是为了伸张正义，何时是为了杀人夺宝。
就算那楼船的主人，有什么正当理由，但王生辛苦的为他们正名，难道不应该收费？
一个修罗道唯一的传人，一个独孤家的当代行走，收取一艘跃空舟作为出场费，难道很过分？
至于那位大娘到底隐瞒了些什么，王生和十三都不曾关心，凭借他两人的实力，只要出场的不是道君，都不成问题。
就算真有道君，他两人也能安然的逃离。
青柠镇后山
无形的光幕将整座高山笼罩，地下的灵脉被人牵引，将阵法勾连，灵力像是不要银子一般，不断的向着青柠山上涌去。
洁白的雾气将整座山峰笼罩，隐约之间，透过那朦胧的乳白色灵气可以看见，在其中若隐若现的各类果树。
白色灵气团被紧紧的束缚在半山腰之上，阵法的笼罩之下，从外看去，山上稀疏平常，除了无数的的果树，便再无任何亮点。
想要偷摸进山内的贼人都被挂在山下，干涸的尸体高高的挂在树尖，血肉早已被蚁虫吞噬，只剩下苍白的骨头，披着破碎的粗布麻衣，寒风从骨缝吹过，带起凄惨的呼啸。
村里人便是在此地拿取每日的果子，除了清早人多汇集之时，之后便再无人敢前往这死寂之地。
山上
镇民口中的贵人，披着白袍，在乳白的灵气中行走，朦胧的灵气遮挡，但他们对于此处，早已十分熟悉，就算是闭着双眼，依靠着记忆，也能寻找到方向。
众人小心的饶过密布的各种阵法，来到山顶。
原本荒凉的山顶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岩石砌就的高台，高有三尺，纵横数十步。
青色的大鼎足有两人多高，安稳的被放置在高台之上，大鼎斑驳，镌刻着无数痕迹，细细看去，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果。
乳白的灵气汇集，不断的向着大鼎涌去，在鼎内凝结成液体。
大鼎前盘坐着一位同样披着灰袍的男子，男子的脸上带着狰狞，嗜血的模样将下方的几人吓得退后两步。
“怎么？拿回来了？”
狰狞消失，只剩下无尽的平淡，言语之间没有一丝波动，像是真正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至高心境。
底下几人的头颅低的更低，恭敬的称是，用双手恭敬的，将准备多日的盒子呈上，想起因这盒子死去的诸多朋友，他们不敢有一丝多言。
听见这话，男子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淡淡的喜意，正要张口，只见乳白色灵雾之中飞出一只淡黄的飞鸟。
男子伸出右手，淡黄色的飞鸟在空中盘旋两圈，“噗”的一声化作一张黄纸，落在男子手中。
看清了纸张上的字迹后，脸上的喜悦在一瞬间消失。
既然都差不多了，你们也是该献身了！
男子伸手，灵力运转，将那件东西裹了上来，伸手一挥，对着高台之下的几人说道
“去吧！是该进行最后一步了！”
乳白的灵气倒卷，朦胧的上半山，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