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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终于出场的西梁王

陈豫最终采纳了我的意见,事实上,眼下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权当死马作活马医了。

我下了城楼,跟随高无恙徐徐穿过一队一队的死士,“死士”顾名思义就是“甘死如饴之士”,他们个个视死如归,自小被精挑细选送入宫来,接受洗脑式的教育和严苛的训练,他们的身体不是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皇上,属于整个国家。

高无恙带领一群“死士”护送我前往敌军后方阵营,午时刚过,已是未时,半路里大雨倾盆,我们并未耽搁,冒雨前进。两方交战于望天门下,但敌我双方阵营却似乎距离甚远。行行复行行,因我并不知道敌军后方具体方位,我开始怀疑。果然不出所料,高无恙居然带我远离了刀光剑影的战场,在一处安全驻地停下:

“娘娘,奴才终于不负皇上嘱托,将您带离危险地带。接下来,奴才会亲自护送您回宫。”

陈豫这狗粮撒得也太令人猝不及防,着实令我吃了一惊,但我心里也有想法:陈豫莫非是不信任我与陈厚之间的关系借此机会将我调离,以此没有后顾之忧?不行,不管怎样,我都不能离开,要么回去和陈豫呆在一起,要么见陈厚劝他放弃战争。玉瑶现在还生死不明,我还没有找到穿越回现代的办法,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虽然委身于小女子之上,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高无恙忠心耿耿,一定不会忤逆陈豫的意愿,这么多的死士,我又打不过他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兵骑一匹快马一路向我们疾驶而来,手中握一柄卷宗,嘴里大喊:

“报——皇上有旨,皇上有旨——”

高无恙等众人立刻俯首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有旨,即刻带容妃娘娘回归望天城,不得有误。”

我们匆匆忙忙赶回去的时候,已是申时,瓢泼大雨无尽,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寒冬虽已到了末路,春意还没有完全到来,就被这一场大雨浇灭了。但我们已无暇顾及,铆足了劲赶路,还要担心敌军的突然袭击。幸得一路平安,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望天门外城楼之下,陈厚的兵士还在原地伫立,不知道陈豫用什么法子与他们周旋这么久,而半路忽又仓促召我回来,一定有其原因。

忽听高空里一声巨响,在地面轰然炸开,陈厚的队伍里,有人向城楼之上投掷了炸药。紧接着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四野,在大雨滂沱里恍如黑色的海潮平地席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战马四蹄登天,怒吼长嘶连连……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我登上城楼眺望,一眼就自万千人马的部队里看见了陈厚,至于他是中途回营还是一直站在这里,我并不知道。风雨如剑,铿锵飞舞,这气拔山河的阵势我从没见过,不知为何,这激起了我的男儿气概,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十万大军面前对着陈厚呕心沥血,慷慨陈词:

“陈厚——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知道一旦爆发战争,多少无辜人要遭殃,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违逆天意,扭曲人心,你会遭报应的——”

我喊得声嘶力竭,我以为会像我常在古装剧里看到的那样,自带音响效果,气镇山河,我与陈厚在人山人海之间一眼即可锁定彼此,电光火石刹那间交汇,然后,像所有言情剧的男女主角一样,我们不管不顾,冲过去拥抱对方。画面定格于此,完美,全剧终——且慢,不对呀,我怎么会跟陈厚是一对,他可是我的小叔子,而且,是目前存在感极弱的角色,这么久才正式出场,之前他只是存在于陈豫零零碎碎的回忆里。所以,我在城楼上喊得歇斯底里,他那边却安之若素,连个尾巴都没听见。

但我不会善罢甘休,我的暴脾气忽然一下子涌上来,我左看右看,身旁的士兵一律拿着刀剑矛戟,我什么也没多想,我说,给我拿支弓箭来,老子要百步穿杨。然后我就看到他们全体傻了眼,目瞪口呆。身旁有人沉默地递过几支箭和弓,我接过那玩意儿本想耍一下帅,没想童话故事里都是骗人的,真实的古代弓箭十分沉重,而且弓体之坚硬无比,我根本就拉不开分毫。此时天色已晚,陆陆续续有人点起火把,雨也停了,我索性把箭矢点燃,用力往城楼之下抛去,终于那坠落的火光引起了敌军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往上看,然后交头接耳起来。

终于注意到我了。我借此机会,又取一支箭,点上火,一个不留意烫着了手,箭掉到地上,又烫着了脚,我抱着脚握着手嗷嗷叫唤,然后我听到一个气震山河自带低音炮的声音,镇定地吼道:

“陈厚,勿要再狐假虎威,放马过来吧。”

平地一声吼,大地抖三抖。原来古人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是完全写实的句子,这震耳欲聋的威力想必方圆十里全都感受得到,我这才看清旁边两次递箭的人,原来是陈豫!大陈帝国至高无上的统领,王者如虎,百兽之首。

十万大军顷刻挺直身躯,齐刷刷抬头望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看到陈厚面无表情看着城楼之上,他的目光缓慢地移动,从左至右扫视,然后,他与我的眼神接触,那一刹那,我知道一定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眸里瞬间有了光。我对他热烈地抛媚眼,他对我热烈地回应。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我全程恶心地不行不行的,鸡皮疙瘩都凝固了。两个大男人在这儿眉来眼去,画面是有多猥琐。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搞基啊。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厕所幽深处。幽深处,反复吐。一回吐,两回吐,他在厕所买纸处。

远远传来一声闷雷般的低吟,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是那样的迅即,我一个踉跄被人揽在怀里,在我还没看清那家伙是谁,眼前就一片模糊,迎面而来一股巨大的冲劲使我不得不闭上双眼,夜的湿润和骚动,带着雄浑,浓郁,独特的荷尔蒙气息,夹杂雨水的芬芳与清凉,从天而降。

等到我睁开眼睛,陈豫站在我对面,与我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他调开了头。然后目不斜视,直盯着十万大军,我分明看到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虽然这笑容只是稍纵即逝。恢复了以往的冰山脸,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凌厉,倒是平添了几分温糯。

但他那狡黠而充满诡谲的内心我可是一清二楚,唉,谁叫大家同为男人呢。只是恕在下愚钝,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太公六韬尉缭子,我尚不知此为何计,是先发制敌抑或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还是“兄弟,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的女人其实不是你的女人,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当然不是你的女人,还是我的女人,你们让我戴了碧草帽子,但我的女人还是我的女人,关键时刻还得听我的”之类的心理击溃法,作为女子一角,我大约……毫不知情。

我猜的没错,陈厚的目光暗淡下来,显而易见,他看见了刚才那一幕,但接下来,他的眼睛变得通亮,凶狠而猛烈,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我在心里暗暗感觉不妙,陈豫刚才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有意激怒他,万一他们兄弟真的打起来,看这气势,我还有活路么。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溜之大吉。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就在这时,只听得平地里一阵大笑,笑声浑厚,明朗粗犷,听来毫无心机,似乎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

“多年不见,十二弟此次回来,势力大增,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朕听说关东地区,有重兵把守,我还在纳闷,究竟是何等忠义之士为百姓守得一方平安?十二弟可知外忧内患,黎民皆在水火之中,关山一战已耗损不少心力,又何苦劳烦唐文邦驻守关东?不过文邦之忠义朕信得过,只是朕若邀他前来助个兴,不知十二弟意下如何呢?”

陈豫此话一出,我心中甚是讶异,但见他神色淡定自若,似乎不像在说谎言,我一时之间困惑至极,难道我那表哥唐文邦是陈豫安排在陈厚身边的耳目,陈豫亲手导演了这场好戏,目的是引陈厚出面,好将其一网打尽?抑或唐文邦两头倒,或者,他有把柄落在这对兄弟手上,使他不得不作双面间谍?

我望了陈厚一眼,他依旧面无表情,火光里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凌厉,仍然不发一言,似乎像在思考什么。但此言语确实惹恼了他,尤其身边一个像是亲信的兵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然后似乎下达了命令,十万大军整齐划一取出弓箭,弯弓上箭,利箭直指城楼之上,千钧一发,蓄势待发。

“容若,”这家伙居然开口说话了,这让我产生了错觉,因为他和陈豫的声音实在是太像了,温沉而有质感,像一匹哑光的缎面,低调又奢华,却又有着与生俱来的气场,不怒而威,天生的皇室贵族气质。

“我一直记挂着你的安危,上次瑶华宫一别,已一年有余,我忙于东来西往召集兵权,不曾与你见面,你尚可还好?”

我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瑶华宫一别?一年多未见?原来安颜容若真的跟陈厚私相授受,瞒着陈豫幽会,地点居然还选在她本人的寝宫?果然天下女子都是恬不知耻,安颜容若,冯恰恰,还有那个谋害亲夫的潘某人,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但此番说来,他当着陈豫面前提这个,动机十分不纯,这对兄弟俩把我当作筹码推来推去,火药味弥漫在四周,似乎更浓了。但我向来是知道应该如何扭转局面,那就是雪上加霜,顺着方向接着扭,所谓负负得正,物极必反。

“拜你所赐,”我笑靥如花,冷冷说道:

“锦衣玉食,金银珠宝,还有皇上长伴枕边,如何不好?”

“容若,你是在怪我,当时没有为我们之间争取一丝一毫在一起的机会,崔嬷嬷都跟我说了,你那晚不愿跟我走,我不怪你,待我今日手刃陈豫,你就是皇后!”

“大胆逆贼,朕当初好心放你一马,没曾想你不知感恩,居然招兵买马,劳民伤财,置天下百姓生死于不顾,谋权篡位,罪加一等!关东文邦早已失守。陈厚,不要再做无谓之战困兽之斗,乖乖就范吧。”

“陈豫!谋权篡位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心里清楚,当年若不是你以容若为要挟逼我出走在外,今时今日我们的身份恐怕会对调吧,你也绝不会活到今日!”

“哈哈,你承认了?”陈豫怒吼:“原来你当年果然有觊觎的野心,你还想弑兄,你还想弑兄——”陈豫怒不可遏,脑门上青筋毕现,突突跳动:

“看来朕当年妇人之仁,放你一马,原是养虎为患,你言而无信,口出狂言,目无尊长,今日朕就和你一决死战——”

我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陈豫此番言论,更是令我吓得魂飞魄散,我没有多想就冲口而出:

“不——万万不可,陈豫,万万不可——”

我吞了口唾液,努力平复下心情,脑海在飞速运转,我看着陈豫,又看看陈厚,古时候宫廷倾轧,父子反目,手足相残,为皇位,为权力,为女人,而今历史就在我面前上演,可我并不想成为罪人,最主要的,这场战争于我没有好处,说不定我会在战争中化为炮灰,说不定我会被杀人灭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如何全身而退,如何全身而退……

“陈豫,陈厚,你们可是亲兄弟,犯得着闹得你死我活么,如果——如果,你们非要打架,那就、那就、那就让不相干的人走吧,毕——竟,滥杀无辜,传出去,名声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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