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公主已换上了一身鹅黄色衣裙,因为公主年纪不大,身子自然也未完全长开从而少了一些女子的玲珑曲线,不过虚除皇室的族人个个都长得身高马大,便是公主也是从来都长得比同龄人要高出一大截,所以即便还是年纪小小的她也有了一副傲人的高挑的身段,便是站在那些可人的少女中间亦是从来都不会被人忽视一颗明珠。所以哪怕此时公主身边围着的都是些面容姣好正值二八芳华的丫环们,她也从来都只会是一朵鲜花而绝不可能成为旁人的绿叶。
公主此时已从内室浴房移步到了前院凉亭内的石桌前坐下。亭子旁边便是一汪池塘,只是此时的池塘之内瞧着尚还显得有些萧索,完全比不得夏日时节的满塘池色。不过好在公主来此也不是来赏景的,塘内萧条些便萧条些了,何况公主从来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都没那么在乎的,比起这些公主倒是更喜欢池里养着的那些鱼儿。
公主面朝着池塘,伸手抓过一旁丫环手中端着的饲料朝水中撒去,她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些好似饿极了的鱼儿拼命的围在一堆激烈抢食,一边对身旁的丫环开口道,“萍绿,我带来的那个女的在哪呢?”
萍绿便是那名之前领着吴寡妇过来的宫女了,她一边俯下身子为公主递过来一块擦手的毛巾,一边回答道,“公主,奴婢暂时将她安置在偏房内,也已为她梳洗过了,此时正在那边等着公主传唤呢。”
公主看着那些扑腾的鱼儿,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那她手里抱着的那个死人呢?”
宫女回道,“禀公主,也已经处理好了。”
公主听了点了点头,手一挥撒光了手里剩余的饲料后接过萍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那你去把她叫过来吧。”
“是,公主!”
萍绿退下后公主又转头对另一名宫女吩咐道,“你去将我四哥叫来,就说我有好玩的事儿找他。”
公主这么小便在宫中有了属于自己的霁月殿,其中不难看出皇帝虚除高丽对这个女儿的疼爱以及颐贵妃在宫中的得势。当初虚除高丽之所以将这里赐给他这个小女儿,自然是因为这里离着她生母颐贵妃所居的景宁宫最***时她们母女两个串个门也方便些。
不过霁月殿在宫里倒是真的算不得大,这里贵在静雅别致。
萍绿在公主的吩咐下,离亭过池,脚下便是一道曲折游廊,皆是石子漫成的甬路。走过游廊穿过一座小门,前方便是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掩映在数株梨树之下。此时正值春头,眼前这几株上了年纪的老梨树枝头也已有了些许新芽冒出,苍劲枝干之上点缀着这些许嫩绿,倒也不失一番美好惬意。
不过奉命来此的萍绿显然没有这份闲心观赏此景,而那死了孩子的吴寡妇则更不可能有这闲情雅致,端端使得这一副好景致竟显得有些多余。
萍绿轻轻敲开吴寡妇歇息的屋门,与她说明了来意。吴寡妇听了自是不敢有任何怠慢,起身跟在萍绿身后亦步亦趋走的小心翼翼。
没多时,萍绿便去而复返,带着吴寡妇来到了凉亭之外。吴寡妇见着了公主之后便立时跪在外头只是磕头,而一旁的萍绿则对着公主施了一个万福之后便自行站到了公主身侧。
公主饶有兴趣的左右看了看眼前的吴寡妇,就像之前她看池塘里的鱼一般。不过吴寡妇自是不知道的,既然眼前的小公主不开口,她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外头低头跪着,不过她心中此时充满了期待,她只希望眼前的这个善良的小公主能给她娃儿主持公道。
好在公主并没有将这样的情况持续太久,看了一会儿后便笑着开口道,“你之前有进过皇宫么?”
吴寡妇听了连连摇了摇头。
“那你身边有谁进过皇宫么?”
吴寡妇依旧连忙摇摇头。
“这样啊,那你觉得皇宫里面好么?”
吴寡妇这次点了点头,她自然不知道公主为何要问她这些,不过她即便想不明白也不敢问,能做的就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
不过令吴寡妇更加想不明白的却是公主在问完这些问题之后便无视了她的存在,自顾自的转过了身子,和她身边的宫女们开始喂起了下面池塘里的鱼来,她们每个人似乎都玩的很开心。
吴寡妇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她虽然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寡妇,可是她也知道这里是皇宫,而眼前那个将她带到这里来的看着年纪也挺小的女孩子便是这宫里金枝玉叶的公主,她既然没有让她起身,她便也不敢随意动作。不过好在她也是苦日子过来的,只是这般跪着对她来说倒也没什么,可是她心中焦急的却是那小公主带她来这里时候承诺她的事她此时却只口未提,甚至连他娃儿在被那个人挺好的宫女抱走后她都再没能见着一面,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她无可奈何的只能低着头跪在那里无奈的双手搅着衣角,听着眼前不断传来的嬉闹声,渐渐的她心里竟是有些埋怨起眼前的公主来,只觉得她肯定不能是忘了自己娃儿的事,可是却又为何只字不提。难道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管她娃儿的事,说起来这个小公主其实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说的话说到底也就是孩子话,即便她是个公主,那也还是个孩子。
就这样,吴寡妇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自己的娃儿,她好想就大声问问眼前的那个小姑娘到底怎么打算的,她到底要干什么,只是那股冲动却总是刚刚在心里起来都还没等她抬头就给自己浇灭了。她终究还是不敢,哪怕她其实对于自己的生命其实已经完全都不在乎了,可是当她想起眼前那个小女孩便是公主,只是这个尊贵无比的身份便将她所有的勇气都给击溃了,毕竟她也就只是一个寡妇,一个苦命的寡妇。
吴寡妇跪着,想着,怨着,也怕着。她发现原来自己娃儿死了之后自己唯一能完全为他做到的事情似乎就只有不断自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