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坊市，在这倚天城里出了名的热闹，无论达官贵人，寻常百姓，皆爱来此。挨着山脚，占据了偌大的一片地方，周围皆是各式各样店铺，茶水铺、酒肆、胭脂水粉店、成衣布料坊......。街道两旁，一番热闹景象，沿街的商铺皆是人满为患，路边的摊贩忙的应接不暇。
登山楼，依山而建，紧挨着山脚，位于山城官道的起点，其他店铺皆在这楼的后面，依次排开。从这里一出门便可直接上山，光是这个位置，便价值不菲。楼高四层，环顾四周，视野极佳。此楼占地颇广，第一层为堂食，适合散客。第二层包厢，供富人享用，花费不低。第三层，必须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才可登楼，仅以屏风帘帐隔开，不设包厢。第四层，专供三品以上官职的大臣才可享用。
此时的陆长和胖子便坐在三楼临窗的一个雅间，还未到中午饭点，三楼还算清净，只有三五个雅间看起来坐了人，其他大都空着。来了倚天城时日已经不短，倒还真是未曾好好逛过，今日胖子死活拉着陆长出来散心。出来走走也好，整日在家中，难免有些憋闷。
看着胖子装作一副高深的样子，正在与旁边小二模样的人说道。
“我说，还是老规矩，先上一席，吃完继续。”胖子对着小二说道。
只是这小二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客官，你还是要吃通席嘛？”
“当然了，怎么怕我不给钱啊？”胖子瞪了这家伙一眼，今天可是自己请客，这家伙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哎~好吧，我这便下去安排。”店小二唉声叹气的，下了楼。
“看这样子，你没少来啊？”陆长听出二人话里有话。
“那必须的，我跟你说，这倚天城光是山下这一大片，就比咱们矩安城大多了，回头带你逛逛。这登山楼的菜大有名气，号称山城一绝。寻常一碟小菜，起码都要五两银子。有人说，这里的厨子都曾给皇上做过饭，皇上吃过都是赞不绝口。”胖子得意的说。
“虽说你现在有钱了，也没必要如此铺张浪费啊，竟然还要上一席？他刚刚说的通席是什么意思？”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这里确实价格贵的要命，要是单点那肯定吃不回来啊。不过，这里有个规矩，若是每人收取二百两银子，则可以吃通席，就是随便吃，随便点，吃到满意为止。”
“那我们俩，岂不是要四百两银子，你这家伙也忒败家了！”虽说是胖子请客，这价钱也未免太贵了，这家伙真是穷人咋富臭显摆。
胖子全然不在意，没过多时，一席菜肴陆续端上，杯盘碗盏摆了满满一桌，花样繁多，品色俱佳，让人看了就有食欲。二百两一个人可不能浪费，正欲开动的陆长突然被胖子叫住，“等一下！小二，你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胖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小二看了看，连忙赔笑道，“客观，你有段日子没来了，有所不知，本店新增了个规则，这通席全部改成了素菜。”
“什么有段日子没来，明明前天才来过的，这通席什么时候改成素菜宴，怎的没见写出水牌？”胖子有些生气。
“就在您刚刚进门之时改的，水牌还未来得及挂出来。”小二仍是笑着解释。
胖子重重的一排桌子，“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店大欺客，跟我去官府评评理！”胖子起身，就要拉着小二往外走。陆长也听明白了，这一桌子的蔬菜，莫说一席，就是吃上十席也值不了五百两啊，店家着实有些过分。正要帮腔说上几句，对面的一个雅间内，响起一阵笑声。
“呵呵呵呵，真是笑死人，乡下来的土包子，还学人家吃通席？”说完，一挑帘，走出几个人。
陆长抬头一看，原来还是“熟人”，正是相亲画像中的江妍燕，二人曾在赏月宴中见过，不过当时在场人太多，要不是听见这位和另一个女子吵架，还没法注意到此人。
“原来是江家大小姐，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您可比画像上难看多了！”陆长这不吃亏的性子，嘴上可不会饶人。
“哼！”江妍燕狠狠瞪了陆长一眼，这个家伙竟然嘲笑自己下巴长，说自己上辈子是蛇精变得，现在搞得自己经常被倚天城里的富家女们嘲笑。
“吃不起就别装大头，我可是听闻这登山楼出了一个奇葩怪人，二百两的通席，活生生吃了一千两的食材。没想到今日得见，原来竟然是你们二人，哈哈哈哈。”江妍燕开心的笑着，心中这口闷气，总算有了发泄之地。
“能吃是福，这说明咱们身体好，看看咱这胳膊，再瞅瞅您身边那位，怕是一阵风都能吹走吧。”陆长比划了两下，对了江妍燕身边书生努努嘴儿。
“我们家秀才可是已经有了功名在身，只等年底谵言雅苑正式认可，便是一位正经儒生了。”江妍燕本想着万一能够与卞家联姻，搭上关系，自己家中这经商的身份总算能够提高一些，哪成想反被陆长侮辱，搞成了笑柄，现如今也只能死死抓住小秀才这根苗了。
“是不是儒生倒是不重要，真要是了娶了个蛇精，那才闹心。”陆长一撇嘴。
“哼！你们这种武夫，就知道舞枪弄棒，自然不能理解儒生身份的重要。”江妍燕反唇相讥。
“是不是武夫倒是不重要，真要是了娶了个蛇精，那才闹心。”陆长又是一撇嘴。
“我们江家富甲一方，对天朔贡献良多，就连皇上都曾下诏嘉奖过。”
“是不是富豪倒是不重要，真要是了娶了个蛇精，那才闹心。”
“你！你！无耻之人，你是不是就会这一句！”江妍燕气的火冒三丈。
“你不喜欢啊？那我换个说法。”陆长嘿嘿一乐。
“你长得如此曲折离奇，让我不禁感叹老天爷的神奇。”
“......”
“你复杂的五官，也掩饰不了你朴素的智商。”
“......”
“自从得了蛇精病，你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
“没认识你之前，我真没发现原来自己有以貌取人这毛病。”
“......”
“我劝你还是在家好好的呆着，街上是不允许妖怪乱跑的。”
......
“够了！够了！你！你！真是粗鄙不堪，俗不可耐，与你待在一起真是让人...让人...”江妍燕气的语塞，旁边的书生接道，“令人作呕。”
“对，就是令人作呕。”江妍燕说完，胸口仍旧起起伏伏，气的不行。
“不亏是读书人，懂的就是多，蛇精脸看多了，的确让人作呕。”陆长适时的接话。
“好，咱们等着瞧，总有一天要让你知道江家不是好欺负的。我们走！”江妍燕带着众人下楼而去，楼梯口处传来了书生的哀嚎和求饶，只听见那江妍燕咒骂道，“你刚刚是在说我令人作呕嘛？......你给我......咱们......”
陆长怎么可能会将这小女子的威胁放在心上，“胖子，你看我刚刚的表现是不是照着以前退步了？胖子？胖子！你！”自己和这江妍燕斗了半天嘴，胖子倒是一直没吱声，原来自己一个人早就开吃了，一桌子菜肴，已经空了几盘。
“我说胖子，我在前方拼死搏杀，你在后面大快朵颐。你就不怕我寒心嘛？”陆长看着这家伙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想揣上两脚。
“没事...没事...你心大。”胖子边往嘴里塞，边说道。
“我？！好吧，我服了，这世间能够让你称为心大的，真是荣幸啊。”面对“敌人”再猛烈的言语攻击，都不及胖子的三言两句。
刚刚的小插曲，完全影响不到胖子的食欲。
“小二，换一席！”
“小二，再换一席！”
“小二......”
谁说蔬菜就吃不垮人！胖子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三口一盘菜，边吃还边念叨，“五两！”“五两！”“五两！”......
这一餐饭，足足吃到了天黑，要不是店家要打烊，胖子还要继续吃下去。即便如此，仍是足足吃了三十几席，即便是蔬菜也早早超越了四百两的价值。
恭敬的将这最后的二位客人送出门外，店主欲哭无泪的对着身边小二，“今天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了，再这么吃下去怕是一年都要白忙活了！赶紧去写水牌，通席不但改为素菜宴，还要限定用餐时间，不可超过半个时辰，每超时半个时辰，加收一倍人头费。”
没过几天倚天城大大小小的饭庄酒肆皆收到了风声，纷纷效仿登山楼的做法，有的干脆直接取消了通宴。倚天城的食肆行会内流传着一句不成文的规定，据说后世做通席的饭庄一直将此规矩奉为铁律。
客官可能饿半天，谨防腰带松又宽。
肉食海货最值钱，一次莫要全上完。
馒头蔬菜多上点，水果便宜随便添。
心里精打又细算，最好能够罚点钱。
若是遇到那个人，劝你关门把家还。
......
作为一个树立了后世某个行业千百年规则之人，胖子此刻正和陆长沿着山中官道，回家而去，走在路上仍在骂骂咧咧，对饭庄大为不满，“玩不起通席，就别装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