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里走了一会儿,张仲人将陆铭和陆卓林带到了墨家给他准备的暂时落脚点。
进入屋内,刚刚落座完毕,陆铭就忍不住先问了起来:“师父,怎么这么晚了,这里面还有那么多人在忙碌呀?”
张仲人答道:“明天就是墨兰继承圣女的祭典仪式了,他们墨家人现在都在做准备工作呢。”
陆铭暗自神伤,埋着头没有说话。
张仲人往外看了一眼,对他说道:“你跟六爷爷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着我回来。”
陆铭乖巧的点点头,问道:“你是要去找兰姐吗?”
张仲人摇头道:“那小丫头现在被看得很严,想直接见她不容易……我先去你墨爷爷那儿探探口风再说吧……”
说完之后,张仲人又跟他吩咐了几句不要乱跑的话,便推门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张仲人才垂头丧气的回来。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铭儿,那小丫头你今天怕是见不到了……”
“为什么?她被关起来了?”陆铭忙问道。
张仲人摇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墨家那老头儿说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让你们俩相见。你若想见她,得等到祭典结束以后。”
陆铭跌坐到地上,沮丧道:“祭典结束以后再相见还有什么意义?”
张仲人和陆卓林对视了一眼,皆摇头叹息。
张仲人道:“乖徒儿,要不你还是听为师的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陆铭看着自己这两个长辈殷切的眼神,幽幽叹了口气,知道就算耗在这儿也是没有结果的了。既然墨家巨子有心不让他跟墨兰相见,又知道他来了,肯定会安排好人手来提防自己。
与其赖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先回去再作打算。
于是陆铭便同意了张仲人的提议,在他的带领下跟着陆卓林出了墨家本营。
走出那个山洞后,张仲人便停了下来,对陆卓林道:“老弟,我这边答应了墨家要帮忙的,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好,要不你直接带着铭儿回去?反正出来了也没什么岔路。”
说完又对陆铭道:“你先跟着六爷爷回去,为师等忙完了就回家。”
一老一小都应承了之后,便在张仲人的注视下又坐到了陆卓林的金花之上,很快就消失在了深夜的山林中。
张仲人直到看着他俩的身影完全不见了,才重新走回山洞当中,回到了墨家本营里。
陆铭跟陆卓林飞速赶回药泉,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眼见半夜的功夫把这条路趟了两遍,陆卓林便觉得有些好笑。可是心知自己这乖孙子正在气头上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一路专心驾驭金花。
没多久回到了药泉的草庐外边。陆铭率先跳下来,看了屋里一眼,只见正房里还亮着灯光,便知道肯定是乔氏担忧自己的安危,还在等待着。
于是他走上前去准备敲门,可乔氏听见动静已经率先来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之后,看见果然是自己的儿子,立马就湿了眼眶,一把将他抱紧,说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陆铭感受着乔氏的眼泪滴进了自己脖颈,心生愧疚,低声道:“娘,对不起,我错了……”
乔氏听到他认错道歉,抬眼看着他,把自己的眼泪抹干净,道:“没事,都怪娘不好,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你的……”
陆铭摇头道:“不,娘,那不怪您……或许,或许您才是对的吧……”
说到这儿,陆铭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炙烤一般,轻轻拍了拍乔氏的肩膀,道:“娘,我有点累了,想回屋睡觉。”
乔氏忙将他放开,说道:“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他转身要走开,忙又问道:“对了,你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陆铭摇头示意不用,对着乔氏跟陆卓林行了一礼,叮嘱他们也早些休息,便自己回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乔氏便从床上爬起来给陆铭做早饭。等她将饭菜热好抬进陆铭房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陆铭的卧榻整整齐齐的,早不见了他的人影!
乔氏以为是这孩子早起做功课去了,可是出门找了两圈也找到,心里便忽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赶紧回到草庐把陆卓林叫起来,囫囵说了个大概,陆卓林便拍着大腿叫道:“哎呀!这孩子,肯定是又去云雾山那边了!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一路不说话呢,敢情他是在记路呢!”
乔氏一听也急了,她昨天已经知道了墨家今天要举行祭典仪式,陆铭这会儿跑过去肯定要惹祸!于是也管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了,忙让陆卓林带着她前去云雾山找寻陆铭。
他们在这边着急上火,陆铭却早早来到了墨家的祭坛旁边躲起来了。
原来昨天夜里他回到了房间之后,辗转良久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算了。趁着乔氏跟陆卓林都回屋歇息的当口,又从家里跑了出来。他自小就记忆超群,如何进入墨家的路早就记下了,因而循着线索,很快就来到了墨家本营。
本来他是想自己去找墨兰的,但是由于不知道墨兰的具体藏身地点,又害怕惊动了墨家众人,所以灵机一动,便来到了祭坛旁边的一颗大树上躲着。
心想反正不管怎样,墨兰最后肯定都会走上这个祭坛的,到时候自己从树上一跃而下,拉着墨兰就跑。
要不说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呢,此时的陆铭就像是魔障了一般,哪儿还有平日里的冷静跟睿智?就算他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事太过冲动,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完全将可能引发的后果抛之脑后了。
按照墨家习俗,祭典仪式会在正午时分举行。陆卓林虽然早早带着乔氏进了云雾山中,可是因为没有记住线路,现在还在山林里来回游荡。
陆铭猫在树上看着涌向祭坛的墨家之人越来越多,也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然而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就算想要打退堂鼓也已来不及了。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高,眼见就要到正午了。墨家巨子开始安排各种仪式逐渐推进。族中的祭司开始走上祭坛焚纸祷告。
墨家族人乌泱泱的跪在祭坛之下,跟着祭司的话语不断拜祭天地。
祭坛四周的火盆中不断冒出青烟,一股幽香便随着山风开始不断飘荡。忽然砰的一声,诸多火盆同时燃起,竟是腾出了幽蓝色的火焰。
八九个壮年男子分别抬上来祭祀牲畜,祭司依次在这些贡品上面焚香念咒。
随着祭司开始吟唱,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的族人们让开一条小路来。数十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妙龄少女当先走出,一边铺洒花瓣一边在身后拉开一条长长的地毯。
鼓乐手开始奏响礼乐,众多族人匍伏倒地,埋头山呼。
只听“喝!喝!喝……”的声音响彻,一声锣响,陆铭终于看见梦寐以求的墨兰在四个少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过来。
此时的墨兰,身着淡紫色长裙,头戴五色花环。赤脚走在事先铺好的地毯上面,长长的裙?远远拖开。
她面色沉静,妆容雍雅,一呼一吸之间无不透着令人窒息的冷艳,哪儿还是之前常在山间采撷的农家女子模样?
陆铭看得痴了,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兰姐吗?
他看着墨兰由远及近,慢慢就要走到自己藏身的大树旁边。心脏砰砰跳动,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席卷全身。
眼见墨兰就要走过,再不动手只怕以后都没机会了。何况此时的祭坛周围,虽然人山人海,可是除了搀扶着墨兰的四个少女之外全都埋着头。如此良机,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于是他咬了咬牙,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吓得那几个少女惊声尖叫,松开了扶着墨兰的手。
趁着这一瞬间,陆铭马上抓紧了墨兰就往祭坛外面跑。不明所以的墨兰也被陆铭这一下惊得不轻,脑袋里嗡嗡直响,一片空白,竟然就像那天晚上一般,真跟着他跑了起来。
“拦住他!”
反应稍快的墨家族人忽然回过了神来,只当有人要来劫走自家圣女,开始围追堵截。
陆铭带着墨兰才跑得几步就被人给拦住了。他也不搭话,抬腿就是一脚,将那人远远踹开。
墨家族人虽然机关术天下无双,可是自来不兴修习玄功,拳脚之上又比不得陆铭这个气海未开的半吊子修行之人。所以他们虽然人多,倒也没能拦住陆铭,硬生生让他带着墨兰闯了出来。
本来按照以往,墨家族人只需动用机关术,各类精妙绝伦的器械一出,除非是修为参天的修士,否则休想多走一步。可是现在大家投鼠忌器,担心误伤了圣女,怀揣器械却不敢使用,眼睁睁看着陆铭带着墨兰越走越远,只能干着急。
就在这时,墨家巨子的身影忽然暴起,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只听他那苍老的声音在云雾山林里远远传开,竟是每一个都清晰无比的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小陆铭,你若一错再错下去,墨爷爷可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