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凤棠是不想参考禅骨僧的意见，把谢芝浔的嘴堵上，但这个道人的脏话一套一套，实在不堪入耳，凤棠也觉得不堵住他的嘴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耳朵。
但毕竟这座山是三个人住的，凤棠能忍得住谢芝浔的臭嘴，张正航可不惯着他。一天，凤棠堵着耳朵去给谢芝浔喂饭，这大概是他一天最难过的时候，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理上的煎熬。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能像谢芝浔一样把咀嚼饭菜的声音吃出骂人的声音。真是长了见识……饭菜天天要被喷难吃没油水，恨得凤棠想把一桶油灌进他嘴里。
张正航从小和尚背后钻了出来，来到谢芝浔身旁。伸出手按住道人的下颌，使劲一扭。嘎巴一声清脆的响动，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以后天天煮点白粥给他吃就行，饿不死人的。这几天属实恶心坏我了，把他嘴巴卸下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张正航抢过凤棠手里的饭菜，用手捏成一团塞进谢芝浔的嘴里。
“这不比那布堵他的嘴好多了。”看着谢芝浔鼓起的脸和不断上下鼓动企图咽下吃食的喉咙，张正航由衷的感受到快意。
“这不会把人噎死吧……”凤棠虽然觉得这样确实很解气，但是有点太暴力了。
“他就算自己想死，也没人能杀的死他。不然老子早就把他头拧下来了，还容他留着这条狗命么。”张正航抬手拽了拽头顶的铁链，一股不易察觉的阴气从手尖传来。
“谢老狗，歪心思动的不错。不过我告诉你，这溟濛铁就是专治你这个操魂弄鬼的行家。妄图用它作为媒介招魂引魄，那就是痴心妄想了。”张正航拍了拍谢芝浔的脸颊，对他耳语道。
谢芝浔被噎的眼都快凸出来，呜呜发出声响。用脚指头想，就是问候张正航一家十八代的话。
张正航手点谢芝浔头顶几处，所触之地都有黑色烟云飘出。张正航用手挥散，就拉着凤棠向外走去。
牢笼里的谢芝浔呜咽之音戛然而止，随着灯火的熄灭，声影全无。
“真不会弄出人命么？”小和尚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向张正航追问道。
“你不仅做饭咸，人也闲，没事瞎操心。”张正航拉走还在走廊转处望着牢笼的凤棠，教育他到。
“他有多大的罪啊，要这么绑着他怕他跑了？”凤棠对张正航问道
张正航撇了撇嘴：“我倒是觉得他没多大能耐，可能是因为方丈看不惯他所做作为故意要他吃点苦头吧。不过要说罪过，确是蛮大的。这些年为了与泰巍山作对，听说走遍天下各处收集阴神魂魄，企图压制山上至刚至阳的功法。”
咬了口口水，张正航接着说：“不过显然没什么用，还是被方丈抓了。不过他想的挺好的，用妖主做约媒，要赢得光明正大。还是太贪心了点，几十年了不带变的。”
“听你的口气，好像以前认识他？”凤棠反问
“这家伙以前每次泰巍山开山立会，就跑来捣乱，还美其名曰什么收回道场重振教派。我没少收拾他，不过近些年消停了许久，没想到回来就整了出大的。”张正航想了想说道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打人了么？”凤棠问道
张正航翻了翻白眼：“老子是说再也不拿剑，你家打人就非得用剑呗？光着手就不会打人了么？求你动动脑子在说话好不好，不然有一天我肯定会被你烦死。”
凤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师兄所言在理，口从心，却也要过脑。”
接着又对张正航说道：“对了师兄，你让我看的书我都看过了。写的倒是不错，就是一股酸腐味浓的很，不过还是能学到东西的。”
“不是废话么，臭读书人，不先酸再腐，怎么能当的起臭呢？”张正航喃喃的说道
“为什么师兄曾经在山下是个读书人，却如此看不起读书人呢？”凤棠有点疑惑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做读书人做的舒服，谁愿意苦兮兮当个和尚呀。”张正航使劲拍了凤棠一巴掌，两人结伴走过长长的台阶，疯和尚拿着火折子点亮石廊旁各盏蜡烛，照亮了路。
“师兄，你能不能教教我写字啊，我写的字真的丑，横撇竖捺都写不好。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行不？”凤棠对张正航说道
“我不都说再也不写字了么，而且我也很久没写过了，写得不见得有你好。”张正航回答
“这哪能呢，都是印在肉里的东西，怎么会忘了呢。”凤棠觉得是张正航不想教，又说道：“我问题很少的，懂的也快，不会惹你不耐烦的。”
张正航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烦不烦的问题，如果你想让我剁手，我倒是可以教你……凤山主的话，我还是要听的”
凤棠吓了一跳，自己确实想让师兄教自己写字，但不想教的那么血腥。怎么自己这个师兄这么大脾气，立誓写字剁手……跟哪来的这么大愁和怨。
“其实师兄，教人写字也不一定自己要写，我写着，您看看我写的好不好不就行了，偶尔指点我两句，我肯定有进步的。”凤棠小心翼翼说道
“今天山主叫我沿着石廊点灯，我才点到二层，一日之事一日毕，今天还是不要再给我派任务了，不然真做不完了。”张正航没有把话说死，继续拿火折子点亮烛台。
凤棠拿出布袋里的书，高声念了起来：“御人先正身。对君，在以德而不以术，以道而不以谋，以礼而不以权。”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石板道里，不大，却很清晰。
张正航仰着头一盏一盏的点着蜡烛，有的时间太久积攒了一灯绳的灰尘，被火一燃，爆裂出豆子大小的火花。当尘土燃尽，火花逐渐萎缩成火苗，虽然不再刺眼，却能燃的更长更久。
红色的火光映入张正航的瞳孔，映出了一个穿着红纱的姑娘。曾经也有人在他身旁读过书，声音宛如林莺偷偷喝醉了酒，放声啼歌，可比这个小和尚好听多了。
“对臣，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常有惧心，退一步做，见益而思损，持满而思溢，则免于祸。”随着小和尚读书声，张正航在心里默默念着曾经烂熟于心却被他刻意忘怀的警世名篇。
也想着，何时再能听得见，他的女孩读书声色，娇暖的宛如林莺醉里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