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巧的落在地上,一点尘土没有溅起。张正航仔细看了看飞舞团绕在一起的萤火虫,还是看不出像鹿的样子。
“若是你装神弄鬼,不免出来一叙。有话好好说,里面两个人年纪小,万一再吓出点病来,你担当不起。”
无人应答,风声,虫子的嗡鸣声都有,没有人声。
张正航拿剑鞘抽打萤火虫群,虫子被赶散,四处飞舞不再抱团。天上铺天盖地飞满了蓝色的虫子,黑色的天重新亮了起来。
原本聚集的嗡鸣声散开,声音小了很多,却传的更远。绵延树丛天空之间,声音仿佛黏在张正航耳边,聒噪不止。
张正航所行两根手指头堵住耳朵,免得惹自己烦心。
跟随萤火虫走过所有照亮的地方,试图寻找灵鹿的身影。张正航猜测萤火虫群大概率与白鹿有关,只不过这只畜生不知道藏在哪里去,操纵着萤火虫装神弄鬼。
“我不知道你是何方仙人,有何目的,但希望你能出面讲一讲你到底要干什么。同住刑嶽山,称呼一句邻居也不过分,如果有事帮忙,在下力所能时及绝不推脱。”张正航朝着远山呼喊道
依旧是无人应答。
张正航暗骂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人尽皆知,不找到白鹿,这件事永远解决不了。
“你不出面,在下只能登门打扰。”
张正航撂下一句话,飞身登上树梢,顺着风向张开双臂,跃入半空。顺风吹着他飘飘忽忽向远方瀑布飞去,张正航任由不算强劲的风把自己送去他方,轻松惬意。
身后,无数萤火虫随着突然之间刮来的风,与张正航一同飘向瀑布。从身下看,仿佛一个光头和尚穿了一身蓝白色长裙,裙摆在空中摇曳飞舞,亮闪闪夺人二目。
萤火虫即便被风击打,也保持几个虫子聚团的阵型。一只只虫子堆叠在身下的虫子之上,牢固坚韧,起码不会被这点柔风改变原来行进的方向。
张正航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长长的僧衣往后一摆,这次吹出来是一阵猛烈的劲风。就算虫群井井有条,也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风打乱阵脚,平整截面凹下去一大块。
张正航从虫群包围里脱身,顺手弹开身上粘着的萤火虫,留下一只捏在手中。萤火虫扭动着细长的身躯,用尖尖的足扎张正航手指头,妄图从他手中逃生。
“还挺有劲。”
张正航死死捏住手上这只萤火虫,感受到它柔软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坚韧的皮,如同战士披负铠甲,护住身上弱点。
外层甲皮滑溜溜的,正是尾巴后面闪烁的蓝光映照在银白色盔甲之上,才会呈现刚才张正航所见浅淡的亮白色,给人以不真实,虚无缥缈的幻觉。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经意间眼中被光闪出亮斑,还是真有一群飞虫萦绕在天空。
张正航已经确定,手上这种虫子与萤火虫根本就是两个不一样的物种。萤火虫比小拇指盖大不了多少,而手上这只虫子细长,足有一只手掌大小。光点也不是位于身子里,而是一团亮光在体外闪烁着蓝色,好像自己不小心去哪里沾上的脏东西,也有可能是调皮的坏孩子用火点着虫子的尾巴,恶趣味的欣赏它们为了逃命四处乱撞。
手指一使劲,张正航恶向胆边生,用力把虫子捏个粉碎。
没有如张正航料想的一般汁液喷出,被他捏碎的虫子化成一颗颗亮斑,融进尾巴后亮光只内。
张正航觉得手中亮光极速发热,连忙把这团若虚若实的东西远远扔向空中。光团在上升的途中越来越大,飞到月亮的旁边,砰然炸开,斑斑点点的亮光从中间迸发,烟火般落向天涯各处。
有时候,天空中的焰火,远远要比繁星明月更亮更美。起码现在张正航觉得,这团虫还挺漂亮的。
这能印证和尚内心的猜测,当初池边白鹿也是白乎乎带点蓝,趾高气扬的样子到有点气质优雅的范,像是能整出来虫焰火的样子。
回头看了看身后穷追不止的其他虫子,张正航突然想用火把它们燃烧个干净,大概也挺好看的。
从怀里拿出所剩不多的火折子,刚刚接触到风,火折子就燃烧开来。张正航往后一抛,从风中夺回自己身子的掌控,紧走几步跳上旁边凸起的小山,眼瞧火焰落去虫群。
虫子都有着扑火的习性,一股脑围住红火,把火折子遮盖住。等虫群散去,并没有一只被燃烧成灰烬,还有好几只虫子嘴边挂着星星火红,恋恋不舍吃进嘴里。
“有点意思。”张正航心里暗自说道。他活到现在,听过见过的怪事杂谈数不胜数,还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虫子。会发光就算了,还喜欢食火……这种虫子在泰巍山肯定受欢迎,不光能做烛火照亮厅堂,和尚们还不用担心有不长眼的虫子不知死活扑进灯中丧失性命,可以省一大笔纱灯罩钱。
“到时候把你们都抓走,灌进靠山大佛,不光能照亮,还挺漂亮。”张正航重新跳起,跃入高空,几只在树上栖息的飞鸟被动静惊起,扑扇着翅膀飞略树丛之上,惊起更大一群飞鸟。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飞鸟跟随前者,在比往常更明亮的月夜飞起,领头鸟是一个比任何一只飞鸟都要大的光头和尚。
由于群鸟的阻隔,刚刚贪心争抢烛火的虫子无法略过它们,跟上张正航的脚步。张正航脱下明亮的虫衣,换上会叫的鸟衣。
人、鸟、虫,三者离着瀑布越来越近。张正航首先落地,飞鸟继续略过瀑布之上飞往远方,不知道何时才会平息惊吓,重新落回树上休息。
飞虫群重新聚成一团,杂乱无章,但就是汇合在一起。
张正航站的地方就是当初初次见到白鹿的岸边,与天池仅仅一步之隔,能够听见很大的水流落地的声音。
纵然月色很亮,张正航远远眺望,却还是看不见在天池正中的树。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棵树又高又大,站在水中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总不能几天不见被瀑布冲走了吧?可那白鹿是可以让瀑布远近自如,随意就能调动整座天池水的存在,它的栖息之地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被损坏消失不见。
前方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一层迷雾覆盖在天池之上。张正航跪下,把脸贴近天池,池水接触在脸上,张正航才真切感受到这天池存在,可就算眼睛埋进水里,还是如迷雾一团,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光是池中的树,明月的光亮透不过天池这方空间,张正航将手臂伸进黑暗,看得见自己的后手臂,前半截手臂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抹黑暗,与本来天黑的暗相得益彰,丝毫不显得突兀。仿佛从一个黑夜走向另一个黑夜,随着时光流逝从前半晚过度到后半晚,顺其自然。
虫群缓缓从池边也走进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嗡鸣声首先掩盖了瀑布水声,不多久嗡鸣声中掺杂了瀑布飞落溅起的水声,再后来只能听见水声,再也听不见半点嗡鸣声。
黑暗一口吞噬了在场所有光明。月亮洒在张正航的脚边,再也无法向前半步,照进张正航身前的夜。
这么邪门的情况,张正航也是少见。说实话,他什么危险都没有感受到,身前的黑暗倒是有些古怪,比平常空气多了一份湿润,氤氲着一份雨气,似乎用手轻轻搅动就能翻滚出风雷大雨。
手中再无趁手的物件……总不能把肋下别着的剑鞘扔进去试探,他张正航可舍不得。
捧起池水放在手里,池水清凉,放在月光之下,并没有在水面上映照出天空繁星明月,以及凑在旁边的人脸。
这就是说,不光是空气又问题,连同池水也一同犯病了。
换个人一定毛骨耸立,不知所措,胆子小的一定以为闹鬼了,撒腿就跑。
可张正航终究不是一般人,是有本事的人。脑子飞速转动,冷静思考到底是为何有如此状况发生。
老话说得好,站得高看得远。张正航飞回身后刚刚站过的小山,认真的看向瀑布。
瀑布高悬,飞流直下,一如往常张正航看的真真切切。再往下看,受视线阻挡,刚刚好从瀑布到池边挡了个干净,就算是走到最边缘差点一头栽下去,依旧是没有看清。
下山上树,高度不够,仅仅能看到瀑布源头,连飞流而下的样子都看不到。
张正航不断上树下树,从远处试着向天池靠近。上蹿下跳不知道试了有多少,各种角度各种方位都试过,直到离天池最后的一棵。
果不出张正航所料,向前看除了天池的样子都能看见,向后看什么东西都能看的真真切切。靠山大佛慈祥的站在山前,朝他微微笑着。
张正航抹去蹭上的泥土树叶,狠狠地朝着靠山大佛吐了一口吐沫。
“笑,老子改天就把你这张脸画花,叫你笑老子。”
转身又对着天池瀑布方向,咽了口口水。
“他娘的,邪门也是真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