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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姐弟孽缘 (5)

如炬慧眼,让她瞬间有了发现:这些老臣,并非铁板一块,而是貌合神离、互有戒备,甚至明争暗斗、借刀杀人。

她想出了破敌之策。

瓦解,分裂,各个击破。

李勣,朝廷功臣,功绩不在长孙无忌之下。对了,就是他。从他下手。

李勣,原名徐世勣,李世民手下大将,南征北战,战功显赫,被赐姓李,徐世勣成了李世勣。李世民死后,臣子要避讳,再改名李勣。后来他孙子造反,把姓恢复为徐。

李勣怎么没上朝?长孙无忌秘密联络,百官朝见,群起发难。李勣也是前朝重臣、老臣,为何临阵而退?

派人调查。有人暗报:李勣自称有疾,未能早朝。

武昭仪冷笑一声:破冰之处,岂非李勣?你有什么病,瞒得过我火眼金睛?

找到高宗,武昭仪面授机宜:李勣称病未朝,恐怕没那么简单。他与群臣意见相左,也未可知。

高宗将信将疑,暗中召来李勣,征求意见。李勣随口一句话,让高宗、昭仪心花怒放,也为武周代唐,铺平了道路:

“此陛下家务事,何必问外人?”

龙心大悦。高宗决意洒脱一把,不顾群臣劝谏,颁布废后诏书。半个多月后,武昭仪摇身一变,成了皇后。此时(655年),距武则天从寺庙重返皇宫,仅仅4年!

李勣恐怕不会想到,自己一句话,既给大唐埋下了隐患,也差点让自己断子绝孙。

3. 遂愿武则天,再不敢把猫见

却养“人猫” 逍遥政客间

阅读第一眼

革命,鲜血难免

武则天是个革命者,革命,意味着颠覆和重建,这期间,鲜血难免。她的从政之路,也是“换血”之路,新势力体内循环,最终冲垮旧势力。为实现“换血”,就难免滥用人才,甚至滥杀无辜。

当杀人成为习惯,血缘就不值得依恋了。杀孩子、杀亲戚、杀朋友,或许,她只是杀顺了手。杀完之后,她也惊惧,心病盘旋不去。

主要人物关系谱

唐高宗收获了老爹的小老婆、感业寺里的尼姑,收获了他叛逆的爱情和压抑下爆发的自尊心。

武则天收获了权力,收获了皇后。

两个人的满足,三个人在后悔。

——谁在后悔?

曾经的王皇后,后悔引狼入室;曾经的萧淑妃,后悔争风吃醋。还有一个人,比她们的悔,来得稍晚一些。

唐高宗。没错,是唐高宗。

武则天一旦成为第一夫人,立刻失去了在皇帝面前的谦恭、妩媚。权力的欲望极度膨胀,懦弱的皇上,早已不入她法眼。

“昭仪时代”的软操控,变成了明目张胆的硬操控。

高宗这才明白,什么叫上贼船易、下贼船难。

在武则天的贼船上,高宗渐渐变成玩偶。

朝廷上,愁云惨淡,一片萧索。

血腥的报复,即将开始。

唐高宗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月十二日,高宗下诏,废掉王皇后;十一月初一,立武昭仪为皇后。

武则天毕竟不是一般人。她知道,作为唐太宗曾经的小老婆、唐高宗名义上的母辈,如今“下嫁”高宗不说,还成了皇后,必定遭人耻笑。所以,要找个很好的借口,堵世人的嘴。

这是个大课题。

另一个大课题,是皇帝娶老婆,娶的再多,老百姓也没话说。若是换大老婆、换皇后,问题就严重了,相当于普通百姓“离婚再娶”,又会让人津津乐道。

而且,唐建国后,高宗之前的两个皇帝(高祖、太宗),固然也风流快活,对皇后却很尊重:高祖称帝之前,窦氏就去世了,依然把她封为皇后,没有另立;太宗的长孙皇后,36岁就去世了,位子空了多年,太宗虽有过再立的想法,却没实施。

前两代皇帝对皇后的深厚感情,朝野之间,广为传颂,奉为楷模。

老百姓对帝王的想法很简单:你可以不拘小节,但须知晓大义。太宗风流快活,娶弟媳妇,迎纳萧后,在百姓眼中,属“小节”;尊重皇后,不立新后,是“大义”。伟人嘛,小地方有点不足难免,只要顾全大局、着眼国家,就是百姓之幸。

两道难题,如何破解?

说实话,武则天纵有天大本事,也解不开这两个死结。老百姓的嘴,堵不住。

武则天是政治家,政治家,有两个必要素质:

第一,迎难而上。硬着头皮也要上,明知问题解决不了,但要敢于面对、敢于忽悠。

第二,脸皮要厚。敢把丑闻当政绩,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老武的对策,一言以蔽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皇后废立,朝野议论纷纷,高宗李治手足无措,老武则从容应对。小李毕竟嫩了点,关键时刻,要看姐的。

议论?所谓议论,无非就是舆论呗!你造舆论,我就不会造舆论?

老武开动宣传机器,大打舆论战。攻势的核心,无非是:爱情自主、婚姻自由,打破封建礼教束缚。舆论机器,不是广播电视互联网,而是她的众多心腹。

许敬宗,这个唐史上最著名的奸臣,出来大造舆论:

“田野农夫,多收了三五斗,尚会换妻;当朝天子、一国之君,富有四海,换个老婆,有什么大惊小怪?”

这种论调,很有市场,尤其受封建礼教压迫的年轻人。他们毫不犹豫地沦为新皇后的忠实“粉丝”。

舆论问题,只要抓住了老百姓的心理,其实不难解决。即便那些老臣,也不是个个对妻子满意,也不是个个都没有换正房的想法,只是碍于脸面、压力,你不换,我也不换,熬吧。

有权力,有工具,舆论风向,完全可以逆转。

另一个“先天性”的难题,就比较麻烦了:武则天曾是唐太宗的小老婆,如今却要做唐高宗的皇后。这个,该如何处理?

封武则天为皇后的诏书,要不要回避这一点?回避,老臣们会觉得你心里有鬼,自惭形秽;不回避,白纸黑字,岂不更是授人以柄?

这样棘手的难题,凭高宗的智商很难解决。解决这个难题的,唯有武则天。

佐证是:处理这个问题,脸皮要厚,否则不可能找出解决之道。柔弱的唐高宗,比较顾忌面子,不可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武则天点拨唐高宗:问题的症结在什么地方?症结在于你爹的脸面。你爱情都已经自由了,脸面和你无关,所以不是你要不要脸的问题,而是你爹要不要脸的问题。既然你爹要脸,就要从爹下手,找解决之道。

高宗还是一头雾水:“从爹下手?如何下手?”

武则天冷笑:“我曾是你爹宫里的人,你若忌讳,反倒受人以柄,所以诏书之中,不如开诚布公。”

“诏书中提这事?……合适吗?如何提?”高宗更迷糊了。

“哼……当然。你就说,老爹病重,你在病榻前朝夕照顾,老爹一感动、一冲动,便把我赏赐你了。”武则天点拨。

“……”高宗目瞪口呆,仔细一想,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一番密谋,大唐史上最“臭不要脸”的诏书,出笼了。诏书云:

朕昔在储二,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嫔嫱之闲,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

翻译过来就是:

当年,我还是皇太子,皇上病了,我去伺候,夜以继日,不离左右。皇上虽然病了,身边还是美女如云哪!我就忍着,使劲忍,忍不住了也要忍,那么多美女,我都不正眼瞧。皇上看我辛苦,很体谅我,经常给我赏赐,后来一激动,把武媚娘赏赐给我了。这简直是当年“政君事件”的翻版啊。所以,就这么定了:把武氏立为皇后。

这里提到的“政君”,是人名,有个典故。

政君姓王,是西汉的一个皇后。这个皇后怎么来的呢?别说,和武则天还真有点儿像,都是儿子娶了老爹的小老婆,然后立为皇后。但要正统得多了。

汉宣帝时,18岁的王政君入宫,成了宫女。

事有凑巧,皇太子刘奭十分喜爱的司马良娣死了。死前,司马良娣对太子说,我之所以死,都是那些宫女诅咒的啊。

太子很受伤,觉得你们这些女人,怎么争风吃醋到如此程度!一受刺激,心里有了阴影,再也不接近其他宫女了。

儿子这样,老子着急了:这还行?太子纵欲,爹担心;太子禁欲,爹更担心。有人出主意:太子身边美女,毕竟档次低些,皇上身边,美女更美。赏赐几个,刺激一下,试试效果,如何?

汉宣帝点头答应。于是,挑选5名宫女,T台走秀,各展才艺,供太子“海选”。

太子蔫不拉叽,提不起兴致。皇后急了,催促:“你倒是抓紧选个呀!”太子无奈,眼皮抬了抬,见身旁一红衣女子,模样说得过去,随手一指:“就是她了。”

红衣女子,正是王政君。她就这么走了“狗屎运”,从底层宫女,一跃而成太子妃;从太子妃,又成了王皇后。

诏书硬把武则天比作王政君,实在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过,从太宗入手,解决这个“先天难题”,聪明至极。

编造谎言,虽有点厚颜无耻,但历史是当权者写的,死人唐太宗开不了口。三人成虎,多说几遍,也就弄假成真了。

摆在面前的两道难题,被武则天一一化解。说不上游刃有余,却也应付自如。

下一步,和一切权力欲望极重的女子一样,她开始了织网和杀戮之旅。

织网,搜罗心腹,栽培势力,顺我者昌;杀戮,逆我者亡,挡我者死。

权力斗争,不外乎这两步。

但是,血腥杀戮,让武则天留下了一个心病——怕猫。这很奇怪。

怕猫,她却养了一只“人猫”。这更奇怪。

先说这只“人猫”。

人猫不是猫,严格地说,是个外号。此人姓李,人称“李猫”。

他的真实姓名,前面提到过——李义府。

大唐第一奸臣的称号,授予了许敬宗。论奸诈,李义府也不差,怎么名落孙山了呢?

历史是公平的。现在,我们正式授予李义府同志“大唐第一小人”称号,级别与许敬宗相同,平分秋色。

李义府能名垂千古,还因为一个成语——笑里藏刀。

李义府城府极深,一肚子坏水,十分恶毒;见了人却一脸媚笑,不笑不说话,因此有了“笑中刀”称号。

表面阴柔,害起人来威力十足,这和猫有点类似。当时的人们,便给他起了个“李猫”的绰号,亦称“人猫”

这个李猫,绝对是武则天养的一只好猫。

这只“人猫”,认定了一个原则:对付敌人,一定要依靠敌人的敌人。

那位老武,也认定了一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臭气相投,两情相悦,两人无比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撮合他们两个的,是老武的敌人:长孙无忌。

自从拉拢长孙无忌失败,当时的武昭仪认定:无忌就是仇敌。无忌为首,连番阻挠换皇后,更让老武怒火中烧,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在和武昭仪斗争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长孙无忌的策略出现了一些失误。斗争愈演愈烈,争取中立派、分化瓦解对方、建立“统一战线”成为必然要求。

长孙无忌忽视了这一点,没有坚持“抗武统一战线”策略,他忘了:不是所有的奸臣,都支持武昭仪。

长孙无忌过早地把李猫看成了敌人。他痛恨这种奸佞小人,上书唐高宗,弹劾李猫。

李猫奸诈,眼线却长。听到长孙无忌弹劾自己的消息,魂不附体,急寻对策。

怎么办?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无忌的敌人,就是李猫的朋友。

无忌的敌人是谁?目前来看,最突出的,是武昭仪。只是,武昭仪不是想见就见到的。

许敬宗,和武昭仪穿一条裤子的大奸臣,长孙无忌的死对头。

只有找他了。

不谋而合。许敬宗在武昭仪指使下,正在网罗爪牙、寻找助手,李猫主动投靠,真可谓心有灵犀。

武昭仪的几个爪牙凑到一块,讨论如何对付长孙无忌的弹劾。许敬宗没想出好主意,倒是他外甥,给李猫出了一个主意,众人一听,连连称妙。

李猫如遇大赦,依计而行,回府后连夜加班,赶了一份奏折,秘奏高宗。

高宗看到李猫的奏折,大为欢喜。原来,奏折的意思,是说武昭仪德才兼备,王皇后昏庸,恳请废掉王皇后,立武昭仪为后。

高宗感激涕零。想不到朝中大臣,还有人如此体贴朕、支持朕婚姻自由的。这时候,他哪里还去想长孙无忌的弹劾,直接下诏,提拔李猫为中书侍郎。

李猫逢凶化吉,化险为夷,满心欢喜,更铁了心地成了武则天的走狗。

内抓住皇上,外有许敬宗、李猫猫,成了皇后的武则天,开始为自己的篡权之路扫除障碍。

她的路线,和蒋介石有一比:攘外必先安内。

先把皇宫里的敌人除掉再说。

扳倒了王皇后,武则天并不满足。在高宗面前一絮叨,把萧淑妃也牵连进来。这俩当年的对头,一块被打入冷宫。

宫里的斗争,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毕竟实力相差悬殊,无论地位,还是谋略。

唯一让武则天不放心的,是唐高宗。皇宫之内,权力比自己大、地位比自己高的,就剩这一个了。

权欲女人的面目,暴露无遗。高宗的一举一动,都在武姐姐监控之下。小到宫内琐事,大到朝臣任免,武姐姐对权力的攫取欲、控制欲,让高宗不寒而栗。稍有违逆,伶牙俐齿的武皇后便如河东狮吼,让高宗无法招架,狼狈而逃。

高宗想不明白,做皇后前和做皇后后,差距咋这么大呢?

其实不是差距大,而是当年表演得好、操控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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