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承蒙宁修仪出言相助,妾身感激不尽。”许青妤并不知道宁倩想要的是什么,她或许是在试探。
茶盏中碧绿悬浮着的茶梗子青翠嫩绿,浓郁的茶香萦绕鼻尖,随风而散。宁倩润了润喉咙,用温和的眸光看着许青妤,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哦?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即便是有,也是将事实道出,何以当得许良娣的感激?”
许青妤清眸一丝异光掠过,她对上宁倩的视线,似乎要从她眼中看出她所说出这些话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只可惜,她同样也看不出什么,宁倩的眸光过于温和,不像她看到宫里其他人的眼神,那些欲望和嫉恨,她都没有。许青妤有几分挫败,她以为自己能看得穿什么,其实,真的什么都没有。
“妾身失言了,早前在宓秀宫承蒙宁修仪多有提携,一直未有机会前来致谢,偶然听闻宁修仪身子欠佳,妾身略尽心意,望宁修仪福体安康。”既然宁修仪不愿承那份情,许青妤也不做多说,提携是夸大之词,然她作为宓秀宫主位,用此词,也恰到好处。
宁倩柔眸似水,含笑嫣然,“许良娣聪颖懂事,让我倍感亲切,以后唤声妹妹,也算是应了你我缘分。”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妾身平白讨了便宜去?”许青妤应宁倩之意顺杆往上爬。
“既是讨了便宜,便莫要在姐姐这见怪了,有空多来姐姐这宫里坐坐,全当承了这份情分。”宁倩越说着越顺口,宫里姐妹相称的不少,难得她主动提出的,可不多。
这是个意外的收获,许青妤心中喜忧参半,唯有应下以后再说,这宁修仪在她看来,也不似心思重的人,遂道,“那以后妤儿就多叨扰姐姐了,希望到时候姐姐莫嫌妤儿烦了。”
“求之不得。”宁倩笑意盈盈,眸光幽然难辨,这时在枝丫上嬉闹的白鸟儿似乎累了,在二人头顶悬空绕了两圈便落在石桌上,雪白的小脑袋东转西转的,跑跳了几下似乎没趣了,自己就跳回鸟笼之中。
许青妤瞧着白鸟又想起了宁倩方才的话,说得好听点,这鸟儿是有灵性,说得不好听,是被人强行磨灭去它本来应该拥有的天性,鸟儿只有在天空中飞翔,才是宿命,而如今,它却是在金丝玉雕的鸟笼之中供人逗玩取乐,上天赋予他的翅膀,永远也飞不上辽阔的蓝天,其实,她们不也正是这样吗?入宫时,都是满怀希望的豆蔻少女,入宫后,慢慢地蜕变成只会用尽心思去陷害和自保,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慢慢的,再也找不回来了!许青妤有些心寒,因为她感觉自己也不例外地在改变,心态和心思,都是一样,也许她只是想活着,可是活着,就要注定她要用心计去谋想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时候不早了,妤儿就不打扰姐姐,先行告退了。”许青妤觉得自己越想越多,她心变得更乱了。
宁倩也不多做挽留,让姑姑送许青妤离去,在院子里也呆了挺长时间,她也累了,病弱的身体,确实经不起折腾,待众人离去,石桌之上只留着两三碟瓜果与两盏茶,琼花树在微风中抖索,突感凄凉。
离开玉宸宫后,未到安恬居时意外遇到一行人,真是想避都避不开,虽然同在玉宸宫,一个东苑一个西苑,本也不相冲,没想到还是相遇了。
“沈顺媛安福。”许青妤万般不乐意见到的人,却偏偏遇见,还好她面色淡然,也瞧不出其他,但沈顺媛心里却是清楚明白的。
“原来是许良娣,平日听闻许良娣不喜欢到外头走动,没想到竟也叫本主碰上,还真是有缘。”沈顺媛手抚上还不明显的腹部,水眸中仿佛是化不开的浓意。
许青妤保持着问安的姿势不动,敛眸不语,沈顺媛的嘴角微不可及翘起,水眸划过一丝深意,接着道,“大家同居玉宸宫,平日里该是多走动走动,许良娣不知何时能抽空过来坐坐,以前的是是非非,也该是有个了结为好。”
许青妤低垂的清眸一寒,敛去无奈,未抬眸浅言,“沈顺媛大度不记小过,妾身初入宫闱,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沈顺媛海涵。”
“许良娣聪慧过人,岂会不懂规矩,海涵一说就罢了,今日一见想必也是无心,若是许良娣有心解是非,本主在安兰榭随时恭候。”
沈顺媛的意思很明白,要想让她不计较,那就去安兰榭道歉认错,而不是随便两句话,许青妤有些犹豫,但也不愿意与沈顺媛多待,她有孕在身,若是两人一起出了什么岔子,那她可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的。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改日再去叨扰沈顺媛了。”
“那就恭候大驾了。”沈顺媛嘴角的笑意越见浓了,两腮的梨涡娇可动人。言毕搭着侍女的手离开。
“恭送沈顺媛。”许青妤保持了很久的问安姿势,起身时腿脚有些酸累,夏儿赶紧扶着,低声道,“小主小心,小主当真要去安兰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许青妤垂眸淡言,由着夏儿扶着回安恬居。
回安恬居的路上,许青妤总感觉心里有些乱,仿佛有些迫不及待要回安恬居,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然而当许青妤看到安恬居院子里的侍卫和太监时,却又没感觉到意外,只是小仁子不知何时已在院子里等候,一见许青妤便迎上来,“小主,您可算回来了,皇上来了好一阵子了。”
南宫胤天在屋里悠然品茶,刀刻般完美的俊容,黑夜星子般的墨眸,坚挺耸然的鼻梁,线条优美勾起的薄唇,此刻都在无声流露出此人愉悦的情绪,当他看到许青妤进屋时眸光一亮,无意识柔和下来。
“恭请皇上万福!”许青妤行礼问安道,“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南宫胤天起身扶起许青妤,道:“是朕没有让人事先通报,何罪之有啊!”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将那只纤细的柔荑握住,拉着到一边坐下,“方才去哪了?下面的奴才竟一个都答不上来,该罚。”
此话一出,安恬居的宫人都吓了一跳,包括跟进来的小仁子在内都跪地不敢言,许青妤却淡然自若,虽然南宫胤天说出最后两个字时显得冷冽严厉,可她却能感觉到他今日心情很不错,而且也不会随便归罪宫人,遂道,“皇上今日来妤儿这,难不成还是为了责罚这些奴才,若是如此,那妤儿罪过可就大了。”
“哦,为何?”南宫胤天挑眉斜看着许青妤,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那样冷若淡定,无论自己来或者不来,似乎对她都没有丝毫影响,这样的漠视,让他有时都忍不住感到挫败和懊恼,可就是没办法对她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