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妤一怔,“收不了手?你是说?”
“没错,她收手是死,不收手也是死,因为,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她一直都是依附着沈顺媛生存的,沈顺媛风光,她就风光,沈顺媛有难,她就只能成为出头鸟。”所以,容不得她收手了。
她说得没错,许青妤似懂非懂点点头,在黑夜中,清澈的眸子中莹光晃动,“宓秀宫迟早是要变天的。”
“良娣除了身边的人,平时关系好的人也要留意,虽然此次揪出藏在安恬居的眼睛,可是,还有不少看不到的。”女子明白,从她认同许青妤的那一刻起,许青妤的荣辱与她并存,所以,她只能全心为许青妤着想。
许青妤沉静了,她的性情本来就冷,处得来的没几个,她实在不愿意去相信这些人里头,还有要害自己的人,从远处传来宫里更监报更的声音,许青妤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对女子道,“以后有事,便让人跟夏儿说,你我尽量少见面,这也是为了你好。”
女子点点头,“妾身明白。”
许青妤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凉亭,夏儿提着灯笼与许青妤渐行渐远,女子依然站在亭子里看着灯笼的微光消失在黑暗之中,她叹了口气,宫里的女人都很可悲,无论是得宠与否,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去保护自己,怎么去陷害别人。她是个聪明人,她从小就明白,她的母亲,只是父亲的一个不得宠的妾侍,上不得台面,连带着她,也从小不被人看起,但是她却懂得怎么去隐忍,怎么去卑微地生存,直到,她替代她的两个嫡出姐姐入了宫,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能适合在深宫中生存的法则。
晋德十三年五月二十八日,太医院一名侍药医女因疏忽将麝香加入沈顺媛的安胎药中,导致沈顺媛惊动胎气,皇上大怒,其侍药医女次日杖毙,太医院药监受此牵连,官职连降三阶,罚俸一年。
同年六月二日,安恬居宫女笑眉不慎失足落湖身亡,幸未惊吓众妃嫔小主,此事就此掩过。
同年六月八日,宓秀宫郑充华因冲撞主位宁修仪而被罚禁足三月,罚俸半年。宁修仪身子日渐安好,重掌宓秀宫宫务。
威武将军李毅班师回朝在即,皇上下令举国同庆,又逢接连两月来后宫频频传来喜事,此次犒赏三军的国宴显得格外隆重。
六月,辽阔的天空湛蓝无边,白云点绘其间,金轮般的火日光芒普照,烈日灼烧大地,走在青石砖上都感觉到从脚底冒上来的热气儿。
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搁着一个口径十寸左右的瓷缸,缸里堆放着大小不一的冰块,滋滋作响冒着冷气,旁边还站着一个太监拿着大扇子扇着凉风往旁边赶去。
“这天热得人心都慌了,真亏你还待得住。”宁倩手里晃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身边还有个侍女也在给她扇着风,即便如此,宁倩白皙的额角还是不时冒出一些不明显得薄汗珠子。
许青妤抬头对着宁倩一笑,接着又垂下头继续绣着手中的绣物,轻言道,“姐姐嫌热,反倒来妤儿这里沾凉气了。”
“没法子呀,其他人尽是到姐姐那里讨凉风,姐姐只好到妹妹这里避避难了。”宁倩打趣说道,随手放下团扇,拿着手帕抹去额角的一滴汗珠子,自从她重掌宓秀宫后,一天到晚去她那里请安的人拦都拦不住,只要冒着大热天出来,最后竟逛到安恬居来了。
针下针起,许青妤看着手中的绣品慢慢开始显露出来的形案,心里喜悦之情渐浓,嘴边噙着清浅的笑意,眸光流转顾盼生辉,不时抬眸看看宁倩,听听她在耳边的抱怨,时光竟如此好过。低眸浅笑,“姐姐如今可是大忙人才对,谁又料到您竟然跑到这边来躲难,回头说出去,谁又能相信?”
话一落,宁倩拿起团扇轻轻拍了许青妤的手一下,嘴里笑骂,“打你这小妮子,学会打趣姐姐了,白疼你一场了。”
许青妤也不避,勾唇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妤儿这话怎么就打趣了?姐姐这就霸道了,还不许人说实话了,大家伙听听,是不是这理儿?”
屋里侍候的宫女太监随之都低头呵呵笑了,气氛轻松愉悦。无论是宁倩还是许青妤淡性清静之人,能有这样说笑的时候并不多,两人凑一起反而还自在些。
“这理儿不理儿的,还不你说了算,瞧瞧这屋里头的,合着没人提我说话了。”整个屋里,五六个宫人,除了宁倩自个儿带来的两个,其余的都是安恬居的,正好让宁倩钻了个空。
许青妤专心于手中的绣品上,闻言接茬道,“行了姐姐,莫要在妤儿这里抱委屈了,不知情的人除了这道门,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能怎么说?”宁倩挑挑柳眉,“照实说呗。”
话音落,许青妤抬眸两人对视了一眼,相互看到对方眼中的嘲弄和揶揄,手中的线到了结头,许青妤拿起一边的剪刀利索剪开,又重新穿上线,“姐姐平白过来找妤儿,可不是为了给妤儿寻这麻烦事的吧。”
“瞧你说的。”宁倩无趣随手拿起绣篮中的一个未绣完的枕套,仔细端量,“安恬居树多荫凉,比我那好多了,避暑是再好不过的。”
许青妤被她的话逗乐了,抬头嗔了她一眼,摇摇头,“来安恬居的人不多,可用这里有过来的,就更少了。”这时,屋外头的蝉虫儿鸣叫起来,刺耳的尖锐,听得叫人心里烦躁,许青妤挑眉看着宁倩示意外头的蝉叫声,“您听,树多荫凉也未必好事。”宁倩撇撇嘴,不做态。
“小晋子!”
“小主有什么吩咐?”在外头侍候的小晋子三两步进了屋。
“这蝉虫叫得恼人,带俩人去赶赶。”许青妤头也不抬吩咐道。
“是!”小晋子应声退下。
宁倩抚摩着枕套上的鸳鸯图案,半响才感慨一句,“竟不知你有这等手艺。”
许青妤瞥了一眼,笑了笑,“有什么好奇怪的,琴棋书画不是妤儿的专长,这点手工女红,算不上什么,回头姐姐喜欢,给你也绣一幅?”
“还是算了。”宁倩瞧着可惜般摇摇头,“这鸳鸯在宫里还是不适用,妹妹有心,回头给我绣一幅其他的。”
手下的活计顿了顿,低垂的眸光似乎划过什么,来不及抓住,许青妤顺着宁倩的话道,“得了,姐姐开了口,妤儿定是要费心思的。”
“你手中的是什么?”宁倩将枕套放回筐中,从进门到现在,许青妤都忙活着手里的那件,而且绣着还不时独自乐呵。
“这是为柯姐姐肚里的孩子绣的。”
“肚兜?”宁倩伸手从许青妤手中拿过来,上面的图案还看不清模样,依稀看出是个动物,“这绣得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