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巾大喜,连声称谢,再回首,泪眼溶动,娘娘,您定要把握住机会,重新抓住陛下才好啊。
夜已深沉,窗外仍旧杏花满天,在漆黑夜里,尤是肆虐的飞着,云落立在窗前,身后叶桑与阳天并肩而立,云落看看天色,问道:“你确定他定会禀告给陛下吗?”
叶桑略显局促:“这……该是会,他神色已然变了。”
随即立忙道:“不如,奴婢再去一次。”
说着便欲去,云落却伸手一拦:“不必。”
转眸望向阳天,清冷眼眸中似隐了飞落的杏花,迷蒙凄婉:“也好!”
也好?叶桑与阳天皆不免一惊,不解其意,云落缓步走至阳天身前,目色坚然:“阳先生曾言,任何事都愿为云落做,可是真吗?”
阳天点头:“自然是真,若夫人需要,阳天这条命,自管拿去。”
云落嫣然一笑,轻道:“我要你这命做什么?”
语毕,便换做郑重神色,声音压得更低:“先生,云落要……天仙子!”
阳天大惊,向来闲淡的容颜终究变了颜色,天仙子又名水莨菪,可入药,单独服用,却是有毒的,云落见他迟疑,转身道:“怎么?先生不肯了?”
阳天道:“夫人,天仙子有毒,若是量无法控制,可能会……”
“我信你,信你会控制的很好。”云落背影有若杏花霜天一般,明明纯白,却在夜色里,愈发惨白。
阳天眼眸抖动,颤道:“夫人,食用天仙子,重则状若中风,轻则……亦会吐血不止,夫人可要三思!”
云落望天际月色无光,心下亦如月色一般,毫无颜色:“阳先生尽管用药。”
“夫人……”
“先生,后宫女子荣宠过后再失去宠爱,先生以为可还有活路可以走吗?”云落冷冷道:“承永宫的一场大火、魅惑天下的传说,想先生也有所耳闻吧?”
阳天眉峰一抖,是的,何止是听说,甚至一度令他怅惘不已,虽那时他与云落少有见面,可自从为她诊治以来,第一眼看见她,便觉她乃是人间天上少有的绝色美人,心地更是淡泊无澜,只是时过境迁,人,终究会变,在一次又一次的逼害之后,谁又能保留一颗纯净的心呢!
阳天垂目叹息:“好,只是夫人,要受得住这苦!”
云落冷笑:“先生放心,再大的苦,云落都捱过,何况区区天仙子!”
殿内灼火如烧,烧了整整一夜,燃灭的残烛,腾起一缕淡淡青烟,晨光终如细针,破开云层!
春末阳光已是炽烈,露水却仍旧清凉,一滴滴的滴下花叶,刘浚一早起来,见芊芊手持一支晶亮玉瓶,汲取花叶雨露,刘浚淡笑道:“你还是这么喜欢汲这花露,然后沁在胭脂里,敷在脸上,难怪芊芊姐至今仍是容色不衰。”
芊芊一笑:“亏得陛下还记得。”
“陛下……陛下……”院外突有女子声音,悲戚急促,更似有拦阻的声音,刘浚依稀可以分辨,那是叶桑的声音,容色一变道:“让她进来。”
不一忽,果见叶桑踉跄的跑进院来,伏在地上,泪流满面:“陛下,快去看看杨夫人吧,杨夫人吐血吐了一夜,如今已经昏厥过去,只怕是……怕是……”
“什么!”刘浚身子陡然一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昨儿白天还好好的,昨晚上为何不来通报?”
叶桑咬唇狠狠看向一边的皇后,不语。
刘浚心中一冷,颤颤侧眸随着望过去,皇后亦是满脸惊惶,触见刘浚朗朗目光倏然凝如冰雪霜天,飞啸烈烈,狂风般阴森的黑眸,直令冷汗从头浇灌到脚尖儿上。
这样的眼神,纵是刘怀蕾一事败露,亦不曾有过的!
“不,不,臣妾不知啊,臣妾整夜都与陛下一起,臣妾不知啊!”皇后惊惶的望着刘浚,却从未感觉如此词穷过。
刘浚唇齿紧咬,一字一字溢出来:“那么……敢问皇后,可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叨扰!”
皇后一怔,不及言语,便见刘浚龙袍广袖飞掠眼前,满心顿时一阵冰凉。
回过心神,跟上两步,刘浚却突地顿住脚,瞪一眼跪在门边,颤颤发抖的子巾,他知道,皇后的授意,定是由她执行,眼眉一冷,切切道:“若是杨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便等着陪葬吧!”
一句,令子巾瘫软在地,一行而去的人群,在淡淡晨光下,形影匆匆、仿佛云日不可挡的架势,向合欢殿而去。
皇后缓步走至子巾身边,哑声问:“子巾,究竟怎么回事?”
子巾已然滴下泪来,跪在皇后脚下,泣道:“娘娘,子巾实不知她是真的病了,还竟然如此严重,子巾只道她见陛下临幸娘娘,而耍的把戏,娘娘,子巾对不起您,对不起您啊。”
说着连连磕头,皇后唇角一牵,心中竟是欲哭无泪的苦涩,生生的纠痛,竟远胜过从前,他的疾言厉色皆不若今日的一个眼神,让人寒心彻骨!
皇后未发一言,只是缓缓转身,失神的走回殿中。
心底丝丝抽冷--陛下,你于我终究只剩下过往而已,如今的你,已再不是芊芊姐能要够要得起!
亦有冰霜凝结心里,坚硬了手脚,紧紧握成拳!
天子震怒,合欢殿内忙做一片,杨夫人昏迷不醒,刘浚赶来之时,触目惊心的一块块血布,令他几乎痛断了心肠。
疾声问阳天,阳天神色淡定,只道杨夫人误食天仙子,如今已用药控制,若能醒来,便可一切安好。
刘浚坐在锦床边,望绝色女子容色苍白,曾惹尽娇羞的唇瓣血色全无,柳眉如削,削尽满天杏花雨,翠黛突兀在惨白如纸的脸颊上,看得人心发酸。
一日一夜,灯烛燃尽,却仍不见女子容色有一丝牵动。
“阳天!一夜了,夫人还没醒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刘浚殷红的眼底,血色纠缠,阳天一怔,仍旧持住心神,定然道:“回陛下,若是会醒,便快了,若是不会……”
“若是不会你就去死!”刘浚猛地站起身来,他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在云落吐血不止时,自己却流连在别人的裙裾边,若是不能醒来,那岂不是……
不!不可能!朕,绝不令这样的事情发生,复又狠狠瞪向阳天:“愣着干嘛,还不再去煎药,若是杨夫人醒不来,你们……统统去给杨夫人陪葬!”
一语方落,宫女内监跪了满地,尤以昨夜未曾通禀刘浚的内监最是紧张,豆大的汗珠儿自额前滚落,只愿杨夫人千万要醒来啊。
却唯有阳天不惊,转身而去,出门渐行渐远,渐渐远离合欢殿风狂雨骤的癫狂,杏花飞扬身后,不染男子一分尘。
身前突地人影一闪,阳天驻足而望,只见正是昨日白天合欢院中的峻拔男子,微微一笑,道:“大人还请让上一步,阳天急着去给杨夫人煎药。”
来人正是严萧,严萧眉心深聚,嗓音沉沉:“她唤你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你一个御医来了,她反而病得这般严重?”
阳天神色悠悠,只笑道:“看来大人对夫人甚是关切,呵,那便恐怕要夫人醒后,大人亲自去问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