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重重放置桌上,语音深沉:“哼,朕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找朕了!”
芊芊眼眉一凝,见刘浚面色如烧,心中不禁一紧,犹疑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酒盏被倏然丢掷在地上,清脆明厉的响声,刺入耳中,芊芊一惊,低眸而望,精雕酒盏缓缓停在自己脚边。
丽色美眸一滞,胸中努力压制的火气,猛然涌动:“陛下,臣妾不懂,还望陛下明示!”
“明示?”刘浚疾步走下阶台,微微撞击到香桌边角,桌上杯盏玎玲作响。
压沉的修长黑影,笼罩住芊芊的眼眸,芊芊咬住下唇,迎视刘浚紧逼的目光,心底疼痛加剧,紧紧攥住锦丝衣袖,眸光欲碎。
陛下,我的陛下!难道如今,你我竟连一句话都已经嫌多了吗?难道……你已听不进我半句言语?
刘浚唇边扯出一丝冷硬笑纹,生冷道:“还跟我装傻吗?王夫人的事,难道……还叫朕来提醒你吗?”
一字一字清晰,咬牙切齿!
芊芊大惊,几乎站立不稳,向后微微倒去,刘浚笃定冰冷的目光,如冷雨扑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全无温度、全无情感,有的……只是星点疑问的光亮,才令那双眼,不至显得太过阴冷!
“你……你……说什么?”芊芊不可置信的全身僵直,指尖冷热交替,心如乱麻。
刘浚森然笑道:“说什么?难道……还让朕传唤证人上殿吗?”
“陛下。”云落施然走至刘浚身边,纤手轻抚刘浚胸口:“陛下勿恼,事情还未查明,不可武断了,冤枉了人。”
刘浚转头望向云落,冷冷道:“冤枉?王夫人与刘怀蕾有何仇怨?她堂堂翁主,怎会平白陷害后宫妃子?这刘怀蕾素日与谁往来频繁,谁的……心里最清楚!”
眸光如箭,尖利射向芊芊,芊芊全身一栗,强自镇定下心神:“对,我与刘怀蕾确是有些交情,那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呢?”
刘浚眉心一紧,气郁涌上心头,对,如今也只是听御医阳天一面之词,的确不足为据,可是,依种种迹象而言,这一切的一切,却都与皇后脱不开干系!
见刘浚心气,云落忙慰道:“陛下,万事还要从长计议,莫要伤了龙体。何况,皇后是身份极高之人,更不可草率了。”
“你走开!”芊芊厉声对向云落:“谁叫你假惺惺?哼!若论这谄媚本事,真无人可出杨夫人之右!”
云落一怔,唇边笑意却淡然端持,垂首不语。
刘浚眼里更加烈火腾腾,欺上一步:“皇后!如今朕手中并无证据,奈你不得,可你记住,没有不透风的墙,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得寸进尺了!”
一滴泪滑落唇角,微微苦涩,芊芊缓缓抬眸,恍然望着眼前威俊男子。
如此修逸的眉,却凝着深重无边的黯色。
芊芊不禁后退两步,惘然一笑。
曾经,温柔依恋的眼神、情意缱绻的目光,如今,却只是冷漠,只余一抹冷淡的光色!
泪水凄然滑落,猛的转身,淹没眼眸的泪海,汹涌肆虐!
如此尖刻的一字一句,如此磊磊明晰的目光,已然说明了一切!
陛下……你早已不是当年的彻儿了!
深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刘怀蕾……正在母亲府中!”
字字咬紧,愈发艰涩。
摇摇火光,女子背影颤动。
纤瘦的背影、孤凉的背影,仿如夜色中飘零的孤叶,渺然飞旋,举步向殿外急奔而去……
陛下,你我之间,已全无一丝信任了吗?
疾步奔回宫中,不觉泪已成泉,整夜无眠。
刘怀蕾在公主府,整夜思量,刘浚终究叫来杨询,叫他带了兵马,前往公主府搜查。
虽说只是一小小女子,但刘怀蕾向来足智多谋、不可小觑。虽不知刘怀蕾所言是真是假,但杨询办事一向稳妥,想来可以应对。
朗朗晴日,碧云流漫。兵甲盔胄被日光耀得熠熠生光。
杨询为首,策马至长公主府门,守卫一见这阵势,着实吓了一跳。
杨询下马道:“烦请通报长公主,奉陛下旨意,搜查长公主府。”
刘浚临行特意嘱咐,要有礼搜查,毕竟无所凭据,全凭皇后一句话,万一刘怀蕾不在府中,又强行搜查了,只怕落人话柄,长公主亦不是盏省油的灯。
不一忽,自府中踱步出一女子,容色匆匆,却强自镇静,定然的望着杨询,扫视府前人群:“怎么?这是撒野撒到我这府上来了?”
杨询上前恭声道:“不敢,只是奉陛下旨意,捉拿嫌犯,还望长公主能行个方便。”
长公主眼神一侧,目光自杨询头顶拂下来,讥诮的目光,嘲讽的落在杨询脸上,冷笑道:“呦,我道是谁?原来……是杨询啊?杨夫人的弟弟?怎么?如今杨云落的裙带儿都长到了我长公主府吗?”
绝狠讥讽的声音,灌入每个人耳中,人群中不禁轻轻骚动,杨询眼神一侧,立时静默无声。
缓缓回身,静静望着长公主,神色无动:“还望长公主以大局为重。”
女子娇细的声音咯咯而笑,尖声道:“大局?何为大局?还望杨询大人指教!”
杨询挺直身子,眸光转向一边:“若长公主一味拦阻,杨询也只好强行搜查了!”
“站住!”长公主疾声喝住杨询,杨询转首,对上长公主尖锐眼风,柔风吹过,微微有一些咸涩。
“母亲,让开!”正自僵持,突有一女子声音穿入风中,众人回身,只见一驾雕鸾金凤辇,缓缓停在不远处。
侍女挑开纱帘,一女子自辇中徐步而下,一身庄贵的织锦纹绣裙,九凤缠丝簪金光摇映,目光却是安定。
众人赶忙跪下身去,齐声呼道:“皇后娘娘千岁!”
杨询亦轻轻跪下,眼神却停留在皇后脸上,不期然对上皇后目光,那眼神仍旧如刀,狠厉的刺向自己眸心。
皇后走至长公主身前,道:“母亲,让开,是我……告诉了陛下,刘怀蕾正在母亲府中做客,如此一来,母亲也是大功一件!”
长公主大惊,神色略显慌张,凑近女儿身边,声音极轻:“女儿,你疯了吗?你可知,那刘怀蕾手中有的是……”
皇后纤手一摆,阻住母亲话语,眼神冰凉的落在杨询身上:“杨询,你速带人马搜查,我们这长公主府只有一个后门,我已命人守住,我与母亲在前堂说上会儿话,你办好事,便来前堂报告!”
杨询恭敬一礼:“是!”
皇后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长公主明显感到女儿手心凉汗细细,微微颤抖的手、凉冷如冰的手,长公主眉心紧拧,忧虑的望向女儿!
不一会,刘怀蕾便自后院被抓,杨询带着刘怀蕾前堂禀报,刘怀蕾脸上挂着冰冷如刀的笑,有恃无恐的目光,自芊芊母女身前扫过,寒厉的眼风,唇齿紧扯的笑纹,盯看着芊芊的眼神,傲然如山。
女子有这样的眼神,实属少见,不由得令人心生寒,颤抖加剧,临行,刘怀蕾一句,“走着瞧。”,更令芊芊母女身心剧抖,强自端持住,缓缓望向一行远去的人群,泪水滴落唇角,咸涩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