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唐静如此评价,杜可馨顿时眼冒精光,说不出的畅快高兴:“如若陛下同意,我们贤王府能否主动退婚?将那些聘礼送还即可?”
她认为唐静会答应的,任羽洛品行不端,便是最大的问题。
“不能。”唐静摇头,坚定的否认了她的想法。
“为何?”杜可馨傻眼了,自己父母这关都过不了,她不是真如古人一般,洗洗唰唰便出嫁了吧。
“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不能随意推掉婚约。许嫁女已报婚书,这婚姻大事,的确不是儿戏。馨儿你养在深闺,不知律法,朝廷明文规定:女方一经同意而事后悔婚约,无论缘由,要杖六十,必须责令践约;若女方另许他人,则杖责一百;而男方自悔则不治罪,但不追回聘礼。如此,你还要退婚么?六十大板下去,你若有个伤残,我与你父亲如何活命?”唐静一直知道自己女子处事得体,进退有度,心中甚是骄傲。
但,婚约之事,她们的确没有法子。
“六十大板?律法规定?”杜可馨大嚷。
“是的。”
“哪个混蛋颁布的律法。”杜可馨咆哮,这不人道,得取消。
“咳咳……这道律法,是你爹爹制定的。”唐静用力的咳嗽,时而瞥向自家夫君,强忍着笑意。
杜可馨嘴角再次抽搐,双手一把捂着自己的脸,无辜道:“爹爹是瑞国第一睿智,第一风流,第一潇洒的美男子,馨儿由衷的仰慕敬重你。”
杜康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一张僵尸脸也慢慢恢复笑意,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自己女儿,准备开口训话。
瞧着情况不妙,杜可馨立马拉着唐静的衣袖,道:“娘亲,你快快说清楚,帮我出主意。”
“我也没法子,不管是官家女子,还是贫民百姓,皆要遵循律法而行。更何况你还有陛下的圣旨,本就难上加难。”唐静苦涩一笑,语重心长道:“即使若陛下同意,让我两家自行抉择,也要任羽洛首肯才行。”
“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杜可馨蹭的坐了起来,一脸肉疼。
她千算万算,就没算到这古代该死的法律。
唐静看着她咋咋呼呼,抿嘴一笑,摸着她的脑袋道。“馨儿,你若还对他有情,就学好驭夫之术,将他调教成你想要成为的人。”
“驭夫之术?我学那玩意做什么。从前是被猪油蒙了心么,才以那些诗词回复给他,如今现在脑子灵活了,再与他纠葛,岂不是自寻死路么。”杜可馨欲哭无泪,都是诗词惹得祸,谁说穿越了可以利用先人的名词佳句的,她又不是真的才女,不被这些古人阴毒法子整死就是好的。
“馨儿,你刚刚说不要爹爹插手,我也不好帮忙,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办法。爹爹再称病不上早朝便是,也可与你母亲恩爱。”杜康打断女儿诉苦,笑容可掬的望着她,让她自行解决。
杜可馨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无数想法从脑海闪现,又被她打消念头:“好吧,我自己想办法,不打扰父亲母亲缠绵了。”
“去吧去吧。”杜康挥挥手,毫不担心的将她打发了。
“哒哒哒。”几个细微的脚步声,杜可馨在父母的注视下,苦着一张脸,浑身无力的出了房门。
从房中离开,她才仰头低骂一声:“你妹啊,看来老娘不恢复本性,是无法挣脱这古人的束缚,该死的地位低下,该死的任羽洛,该死的皇权。”
回到自己的闺房,杜可馨将自己整个人丢在被褥之中,瘦弱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脸颊蹭着绸缎布料,脑中几百个主意飞速运转。
玉谭担忧的望着床榻上的杜可馨,眉宇紧蹙一起:“小姐,你怎么了?”
“头疼欲裂。”杜可馨在闷声道:“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渣男。”
“小姐……”玉谭心急如焚,望着她心情抑郁的模样,终是忍不住道:“我今日去街上采买,听到一些闲话,都在说您与任公子还有邵舞小姐的事情。”
“哦,都说了什么?”杜可馨停止翻滚的动作,问。
“他们都说您是惑人的妖娆尤物,惹得任公子不敢接近您。小姐,我从来没听过如此恶毒的话,她们甚至说,小姐如今还是完璧之身,要不是身有恶疾,便是浑身晦气,会让人招惹灾厄;更有人猜测,说您一心向佛,只适合做道观的姑子,不能伺候男人。”玉谭条理清晰,一番话说下来,略有喘息,她双眼瞪得圆鼓鼓的,心中全是恼怒。
“这些话,你都是在哪里听的。”杜可馨突然扬眉问,并没有半点愤怒之态。
“小姐,你不生气吗?她们如此说你,你多委屈,奴婢都替你心疼了。”玉谭双眼湿润,眼眶略有泛红,她猛地朝前冲,一把抱住杜可馨的身体,想要给于安慰与温暖。
抱了一会,许是觉得失礼,立马局促的松开她,羞涩的退后几步,解释道:“我听人说,如今的翠茗楼中,有一个说书人。每日正午茶饭后,他就在茶楼中说些奇闻轶事。小姐的事,正是此人传出的。”
“说书人,可还说过其他什么?”
“这到没有,只是说,任公子虽是将军之子,却弃武从文,跟随大儒士在普光私塾饱读诗书,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有志之士。”玉谭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神色有些不自然,偷偷的瞥着主子的脸色。
“说书之人,普光私塾,倒也有趣。”杜可馨瞧玉谭报羞的模样,轻轻一笑,心中甚是温暖。
“小姐,那人如此可恶,怎的有趣了?”
“去沏一壶滚烫的热茶来,我有些渴了。”此时的杜可馨,含笑的摇头,她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随后再次躺到软榻上,温和的对玉谭吩咐。
“好勒,我这就去沏茶,小姐,你莫要多愁伤感,莫要动怒。”玉谭捧起桌上的茶壶,匆匆出了门。
之前她便打算沏茶,不过小姐没吩咐,她也不敢擅自行动。
“去吧。”杜可馨挥了挥手,不受影响的拿起一本书阅读。
翌日,春风送暖,已褪去冬日里的严寒,薄弱的阳光从云层之中探出头,淡金色的光好似夕阳余辉,却感受不到太炙热的温度。
清晨,杜可馨换上一件月牙白君子长衫,这是她几年前就准备好的男装。
整理好衣衫,她让玉谭替自己梳了一个‘文士髻’,随后又用青罗黛在面部涂抹些许黑色物体,让脸颊的阴影变得立体,更将眉宇画得又浓又粗,装扮为男子装扮。
“小姐妙笔生花,这模样,当真好看。”玉谭脸红的望着杜可馨,明知道她是女子,却仍控制不住狂跳的心扉。
“玉谭,可要管住自己的心哟。”杜可馨爽朗一笑,皓齿露出,灿若朝阳。
“小姐,你别戏弄我了。”被她嘲笑,玉谭头压得低低的,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
“今日我有重要的事出去,若母亲问起,你就说我去买胭脂水粉了。”她仔细瞧着装扮,觉得一切打理妥当,连早膳都未享用,便与福伯出了贤王府。
普光私塾,是瑞国最有名的私塾。
此处环山抱水,藏风聚气,坐落在众山之间,地势平缓。
屋向坐南朝北,书院四周种满了长青松树,处处皆是翠绿的色泽,生机盎然。
杜可馨乘坐的车马停顿在普光私塾门外,她只身站立在私塾面前,顿时感到一阵芳香的松树气息充斥鼻尖,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打量一下四周,感叹古人对房屋的讲究,一个私塾,已占据都城最好的风水宝地,可见瑞国对文学的看重。
“福伯,你先回府,稍后我自行回去。”
“小……公子,此地离贤王府千米之远,到时你如何回去?”福伯刚想唤小姐,瞧她一身打扮,终是改口。
“不要紧,我身上带着银两,可租购马车。”杜可馨嗓音清脆,刻意压低了声音,一时间雌雄难辨。
她一甩衣袖,在福伯的注视之下,摇曳着风华如玉的身姿,径直入了私塾之中。
时辰善早,一些穿着靛蓝色的长衫的弟子络绎不绝的步入书院,紧接着,琅琅的问好声经过早晨阳光的过滤,在这个书香浓郁的院落中回荡。
大堂门外挂着一块匾额,‘蒙以养正’四个大字扑面二来,笔力苍劲的草书宛若游龙,这种雕刻很是精美、醒目。
普光私塾对外是敞开的,没有任何门禁。
待杜可馨将整个书院逛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堂坐满了弟子,年龄十五上下,大约三十人,全部是及冠少年。他们身着统一靛蓝色长服,席地而坐,身前的木桌上,摊开摆放了一本竹简。
杜可馨脚步停顿,站在回廊上,远远望去,私塾正堂的墙壁上,挂着孔夫子的画像。
画像下方,则摆设了一张方桌,该是夫子授课所坐的位置。
“孔夫子,看到你,真如看到至亲之人。”她小声嘀咕,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见到熟悉的孔子画像,有种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