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一出峡谷,立刻又活跃起来,像蹦蹦跳跳的小孩子那样把他们带到了一块林间的空地。
黄硕坐到草地上,拍拍旁边,说:“歇一下再走!”
白玉婵拍着草地,大声说:“坐到草上很舒服呢,就像坐在一块天鹅绒上。”她在黄硕对面的草地款款坐下来,把帽子解下,将头发披散到她的肩膀上,一丝不苟地梳理长发。黄硕坐到她身边,看到她那苗条的身段在衣衫暗淡的折皱下面隐约显现出来,一些苦藓毛毛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那些折皱上,紧紧粘着,像在那儿打着秋千。白玉婵开始把那些苦藓毛毛拿开,放到旁边的草地上。才到一半,黄硕的手也跑到了她的裙子上,帮她拿掉那些苦藓毛毛。不一会,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都给黄硕的手捏光了,再也找不到,而白玉婵也给抱着了。
白玉婵紧张地说:“有人来了。”
果然,不远处什么在响。黄硕不得不松手,才听到是砍柴的声音。
白玉婵急忙说:“我们快走吧。”他们又沿着一条小路往上走。但这条小道不久就变成一条羊肠小径,最后完全给草色淹没了,脚下的山野,便到处成了路,走了一段路,横在前面的是一条小沟。白玉婵提议往回走,可是黄硕却说:“不!无限风光在山顶,我们要到山顶上去!” “可是、可是我过不去。”
黄硕已经蹲到了白玉婵的前面,要背她过去。白玉婵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到他的背上,而是把鞋子脱了,挂在手上,纵身一跃,跨到了对岸。沟的对面展现出一块草地,起先是干的,后来变得湿润了,再后完全成了沼泽,到处渗水,出现一个个的水洼。白玉婵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好象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无可阻遏的力量,要把峰顶征服在脚下。就连她自己,也为自己的毅力惊愕似的。
黄硕在白玉婵的身后,紧紧地跟着她。白玉婵的腰身伶俐而匀称地摆动着,纤细、柔软,如清水中的一条鲤鱼自由自在地游动,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迷惑。黄硕忍不住叫了一声:“玉、玉婵。”
白玉婵听到黄硕的声音有些异样,回过头去,见到他满脸通红,喘着气,想说什么,张大嘴巴,半天也没说出来。白玉婵拿眼睛看他一眼,又往前走,走过了一片松树浓密的绿荫,灰暗山崖下面现出了的一条小路。刚刚转过弯来,白玉婵却“哎呀”一声,往后一缩,退到了黄硕的怀里。这时白玉婵才知道黄硕走得与她太贴近了,差不多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白玉婵失声叫道:“蛇,一条蛇。”
沿着白玉婵指的方向,黄硕看到了一条蛇蜷曲在路中央,便向蛇踢了块石子,那蛇像睡熟似的若地其事,定眼细看,原来并不是蛇,是一截旧绳索。白玉婵松了一口气,又往前走——然而走不了,她给抱住了!白玉婵颤抖一下,心里乱纷纷的,说:“快走吧,要下雨了。”
果然,一阵闷沉沉的震动声沿着林木的顶端,顺着林间的空气滚滚而来。沉闷的轰隆声响了一次,又响一次,一次比一次沉闷,响起来又隆隆地消失下去。
“不是真的打雷。”黄硕小声地说,“是后山开石放炮。”
白玉婵立刻感到一双手像蛇一样缠绕着自己的脖子,她差点透不过气来似的。等到黄硕焦灼的嘴巴贴过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神经像琴弦一样绷得紧紧的。她感到很害怕,为什么害怕?不知道!她觉得很慌乱,为什么慌乱?也不知道!她想跑,但从头到脚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她的脚离开了地,像站在浮云上,穿梭在飘渺的云雾中。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回到了地上。
黄硕放开白玉婵,进入了悬崖旁边的山洞,山洞里面有些简陋的用具,这是守林用的小屋。黄硕转到门口,对白玉婵说:“你进来!”不由分说,把白玉婵拉到了里面去……不一会,白玉婵跑了出来,整理着凌乱的衣服,说:“不行不行。”
黄硕依然在里面,已经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为什么……不行?”白玉婵已经把上衣的纽扣扣好,说:“我妈会骂的。”“你怎么、怎么什么都听妈的?”
“我妈叫我不要和男同学说话的,不要和男同学单独在一起的,不要和男同学好的……”黄硕跳了出来,紧紧抓着白玉婵的手:“没人,这儿没人的,你妈也不知道的。”
白玉婵挣开黄硕的手。他用手撩拨额上的乱发,突然喊起来:“帽子呢?我的帽子呢?”她惊愕地叹了一口气,帽子什么时间被风吹走了?她一点也没察觉到……
黄硕认得下山的路。下山的路把他们带到了山脚,带到了来时经过的那个桃花一样的村子。进入城里,一路炊烟泛起,人声鼎沸。到了鉴江桥,学校便隐隐在望了。一路上,黄硕什么话也不说,也不回头去看白玉婵。他的心里,热情的火花还在啪啪地燃烧着。
白玉婵跟在他的后面向前走去,没人的时候,她拉着黄硕的手,一旦对面来了人,她悄然把手收了回来,低着头走路,像没认识黄硕的样子。在桥头卖面包圈的老太婆尖锐的眼睛盯白玉婵看,似乎在她身上寻找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呢?或许是她和前面男孩子的关系,或许是她和前面男孩子的故事,无聊时加油添醋地渲染一番,也是挺有趣的。白玉婵吓得胆战心惊,激动的心境荡然无存,她不敢跟在黄硕后面了,转到了另一条街,各自走了。一会,果然看到黄硕在鉴江桥头等着她。黄硕远远地使劲向她招手的动作,早已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是危险地带,要是让同班同学看了去,班里又会有说不完的故事。黄硕忐忑不安地用眼看到学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