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还是照例晚上会给誓准备宵夜，誓爱吃甜品和鸭梨，还有柠檬味香草的雪糕。我每晚都会在晚饭以后两个小时，给誓端过房间里，他还是很专注于自己的功课，没有见过他看过电视或上网聊天，只是偶尔在睡觉前翻开一本古旧体的红楼梦，看上两行就闭上了眼睛……我想誓这种拼搏的状态，能够延续到中考那天，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虽然还蛮乖巧，但那种有着晴朗般帅气的相貌的一个初三男孩，能够像原本普通的我这种类型的孩子一样勤奋和不懈，还是很鲜见的。难道他没有过恋爱？难道他现在没有很标致的女友吗？也许誓从来不用为这种爱情而烦心。
方教授的工作最近不是很忙，他说这个礼拜天等誓中考完，他带的几个研究生要来家里，让我好好收拾一下。临近考试的一个晚上，我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誓房间的灯还透着光线，我以为是誓睡着忘关了，于是很轻声的打开他卧室的门，誓被我吓了一跳，姐姐？我看到了还在做着化学运算的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啊？我跟你说，姐姐那会考南京的市重点高中，也是你这样熬夜，但是第二天的学习效率明显下降，老师在讲台上讲，我在下面睡觉，你也想那样吗？你只要充分抓住课上那几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足以。誓，乖乖的睡觉，三天之后见分晓，姐姐相信你！誓很听话的收拾了桌上的书，但没有说话，他已经疲惫不堪了，没有洗漱就钻进了被窝。誓，袜子没脱！他睡的很沉寂，我帮他拽下了白色的运动袜，露出了一双秀气白皙的脚盘子……
誓考试的几天，方教授开车送他上学。当然，我会费尽心思给他做可口的饭菜，我是征得了他同意在他的卧室上网的机会，我可以搜到一些能够补充能量和平衡膳食的菜谱，然后用铅笔记录在本子上，我学习料理的热情，也是从这些日子开始的。第一天，誓考完之后，方教授带了些我从超市购得的饮料和绿豆饼干给誓送去，顺便接他回家。晚饭，我炒了一个苦瓜和清锅乱炖，然后弄了些皮蛋瘦肉粥，这些食物都是能够清热解毒和败火的。我取消了誓每天的一只柠檬香草味的雪糕，怕他受凉感冒。誓的情绪看来很稳定，他没有再钻进书堆，而是很懂得放松，他一个劲的喝着方教授泡好的菊花茶水，还漂上一眼电视剧里的你情我爱，不忘点评几句。我和方教授都很平静，看来誓很有把握。
第二天下午，我按照方教授给我说的地址，很准时的等待在誓学校的大门外拥挤的人流里，可是，人流快散去的时候，也不见誓的影子。我有些焦急，拨通了誓的手机，他说让我在学校东门的餐厅里等他，等待的滋味就像咀嚼一颗棒棒糖，越是深，口味越重。在我找到这家餐厅的时候，誓却比我先到了，他看了我的眼睛却不敢深入，我自然也是。我当时穿得是粤明哲给我在西单大悦城买的牛仔裤和纯白的T恤，誓的头发抓的很乱，却极其有型。我和誓在靠近窗的位置坐下，我点的是最爱吃的宫爆鸡丁，誓说其它的他帮我点，还说保我爱吃。我第一次吃螃蟹，那个里面的蟹黄真是美味的东西，我一下吞掉三只。誓却告诉我他吃凉拌苦瓜就行，让我全部搞定那一盘大闸蟹。我的胃真得很强大，没有在本想捉弄我的誓面前丢脸。他的笑容第一次这么坏！誓说，三年了，没有这么轻松过。我还跟他讲了自己的并不起眼的中学时代，誓还反问我真的没有偷尝早恋禁果，我很重的摇了摇头，我开始又反问他，他让我猜，我还是不能够猜到这个美院教授的儿子，一个帅气英俊的男孩竟然也没有爱情经过的痕迹。他说过，经常有几个女同学为他争得面红耳赤，但这种普通的海洋是承载不下他这朵巨浪的……
一路上，我们谈得很真切，誓其实是个很有思想的孩子，但也难免偏激。我跟他说起我的家庭变故，包括我的父亲和母亲，唯独留住了关于姐姐董流苏的状况，我还是怕！无法不怕！我怕他会牵扯到粤明哲的点滴，我不善于诉苦，语言也很直白，但誓的理解力相当棒。
他说他感同身受，他很坦然的说出了一些话，我的母亲曾经是父亲美院接受的第一届学生，那会不太时兴师生恋，所以他们受了很多是非才最终结合。结婚之后，他们的感情很好，父亲到国外进修一年，母亲为了更好的照顾我，就把工作辞掉了，我的母亲是东北人，姥爷外婆去世早，她很年轻的时候就甘愿寂寞，后来父亲回来，调到了美院的油画系工作，父亲的事业从此很顺利，可是好景不长，母亲27岁就得乳腺癌去世了。母亲去世以后，我的父亲才36岁，这对于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来说是很宝贵的阶段，有好多同事给我爸介绍对象，都被拒之门外，他是相当的爱我的母亲，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再娶，我很理解我的父亲。
誓，你是不是很想念你的母亲？
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的妈妈，他是个很明理很无私的女人，我爱她要胜过爱自己。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也许在天堂的小茶苑里偷听我们的情愫，姐，我们必须坚强，这是两位母亲的深愿。
誓？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能够看到我们吗？
能。
我相信了誓所说的。至少誓没有像我那样，在别人面前隐瞒自己的家庭，他比我坦诚而明媚，他还对我描述了，周围那些故意撒娇的女孩，他说，这些东西是她们永远无法体会的，所以他不会轻易爱。但是我该如何？我俨然一个爱情的俘虏，粤明哲不知道和董流苏现在抱得有多紧，爱得有多深，而我却依然不愿舍弃，我一直想象着他的回归。也许，这就是男与女的异处吧！也许，我很早就该明白，我与其他女孩不同，我是注定要承受更强大的悲剧的。
我能够看到誓在说话的时候，其实是个很自卑的家伙，他说爱情就像一株无根的草罗，几只太阳的光芒经过，就往往会有失身后的剧痛……他还说，你一定爱过，因为你的眼睛里成长着不再晶莹剔透的花蕾子，那种焦灼的渴求。我笑了，小孩子，懂什么？只会乱用书上的那些无聊的潜台词。他坚持告诉我，不，是誓独有的爱情论，书上哪有这么精辟。
我看誓的时候，曾发现了一网清澈的鱼群经过他明媚的笑容深处。他总躲闪陆地上的微风，和土壤里不知名的花和植物，过着一个人的华札。那里有更多的阳流呼啸而去。
我们到家了。誓在沙发上坐着，他想看会电视，我想其实他在等待方教授回家。我还想着周末方教授的徒弟们来，我该准备些什么？我买给誓的水果还剩下好多呢，糖果也有，要不再去超市买些菜？我问了问誓，他很奇怪的告诉我，一切随意。这个男孩，怎么刚才还滔滔不绝的跟我描述他的情愫，现在就这么冷冷抛下了一句话，叫我猜测。他看电视的时候，和方教授一般严肃，也没有和我搭过话，这叫我心里很难受，难道我只是个主人请来的“丫鬟”吗？
方教授回来的时候，誓还在看电视，他们简单的几句交流之后，方教授就进去书房了。
誓，今天考得怎么样？爸爸有事，就让衍去接你了。
哦，考得还行。
你看电视，爸爸得去备课了，明天我的研究生要来家里补习。
吃饭的时候，方教授没有看电视，而是和我们坐在了一个餐桌上。他跟我说，一会吃完饭去收拾一下书房，但里面的画具的位置不要移动，尤其是那些盖着画布的作品，把地板稍微擦一下就行了。他还跟誓说，最近香港那边要举办一次油画展览，叫我准备作品，我这几天可能不上课了，在书房画画，你可以出去轻松一下了，找同学玩玩也罢。誓说，老爸，我明天去趟西单图书大厦，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我一边接过方教授的碗，一边说，再吃点吧，米饭还多着呢，方教授，明天您的学生是不是在家里吃饭啊？方教授示意我再乘点米饭，差点忘了，你明天多做几个人的饭菜，除了誓，还有我的四个学生，他们第一次来我这儿，就辛苦衍了。我说，方教授，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我没有发现誓什么时候离开餐桌的，我斜视了他的卧室，门是关闭的，桌上的碗里还像往常那样剩下些他不爱吃的肉类……这个素食主义的男孩，注定了生命里时常在玩一些捕风捉影的游戏……而且不允许过多的人们介入他的危机现状……
誓一直没出房间，方教授也在卧室里看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