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倪还是沉默着。
她不愿意说，杨帆也自然不会逼问，他继续悠然洗着他的澡。
良久，久到杨帆以为她已经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突然用很低沉很低沉地声音说道：“因为……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我的人。小的时候他总说我聪明，有读书的天分，非要供我读书……我从小的学费，都是我爷爷出的……”小倪慢慢地说着，一边说，眼睛里一边流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杨帆静静地听着。他将水龙头都已经关掉了，免得它那细碎的声音打扰了她的思绪。
“可是去年，有一天早上爷爷再也没有起床……他就这样去了……那时候我刚上高三，学费爷爷已经替我交过了。所以尽管我爸妈再不情愿，也只能让我读完这个学期……但是到了今年上半年的时候，他们再也不让我读书了，还说我要读书，他们就供不起弟弟了……”小倪用很平静的声音，诉说她自己身上最悲伤最痛心的往事。语气平淡，仿佛正在说的，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旁人。
杨帆吃惊地看向她，问道：“你多大？”她现在这个年纪，应该是刚上大一？那她到底有多大？他还一直以为她有十七八、十八九了呢！
“我今年夏天就满了十六岁了。”小倪淡淡地说道。
才这么点大？这真是叫杨帆吃惊。他回过头来，将她好一阵打量，才发现，可能是她身体发育得太好了，才叫他有此误会的。
“今天早上我来敲门，你没有应，我以为你也……”她再也没有说下去，转身离开，远远地听到了她下楼的声音。
杨帆没有出声，他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自己沉到了水里。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满溢，里面的杂质其实已经不是很多了，大师的杂质早就溢出出来，从浴室的那个下水口淌了出去。
他将自己淹没到了水里，再睁开眼睛，透过那还飘散着少许杂质的水，看着外面的这个浴室。透过水看到的所有的物件，都变了形，变了色，成了另外一副的榜样……他再一次又记起了上辈子的那个姐姐。
她因为弟弟要放学修习那个希望飘渺的洗器师，被父母卖到有钱人家当奴婢……她也曾经怨恨过父母吗？甚至，她怨恨过他这个弟弟吗？
小倪还曾经有一个爷爷疼爱过她，那么自己的姐姐呢，她有人疼爱过吗？后来的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到底有过些什么经历？
杨帆突然很后悔，当年他不应该那么轻易放弃追寻她的。他应该一直追寻下去，搞清楚，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可是所以的这些，都已经无法再挽回了。一时间，他觉得有些绝望。
他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到了沉思过去上，根本没有发觉，他丹田中的那个洗剑池，正在飞速地颤动着。细细小小的灵气丝儿，一条接一条地投到了他的丹田上。而他却是全无所觉。
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杨帆看到小倪呆呆地靠门站着，看着外面。外面有什么吗？他走过来，也向外看去。
眼前的情景叫他大大吃了一惊：那翻滚着的遮天蔽日的戾气，叫他一下子便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怎么会有这么多戾气？是有对头知道他在这里修炼，想要提前解决掉他么？
杨帆一下子便进入了战斗模式。
“杨先生，你说燕京到底有什么好呢，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会有这样的雾霾……还有风沙，还有堵车……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吸引着那么多的人，拼命地向着这里挤，啃着干粮，住着地下室，也要留在这里？”小倪突然回头，困惑地问他。
杨帆一愣，这才想起，原来这个东西，就是他记忆里面的那个词——“雾霾”！
雾霾！原来是雾霾！
可是这两个字，怎么能形容尽这个东西的可恶！杨帆忧心忡忡地看着眼前那扑天盖地的戾气，却也因为这东西并不是因为他才出现，也放松了下来。这个世间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天地之间都充塞着这样密度的戾气……那这个世间也许不会很多年后，就会彻底成为魔界或者半魔界吧？
他将小倪拉后了几步，将门关上。又检查了一下，将所有还开着的门窗全部都关上。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屋子里面已经有了很少量的戾气了。
“这雾霾对一般人会有什么影响，你知道吗？”杨帆小心从丹田中控制着洗剑池运行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奇怪，他随口问道。
小倪叹息着说道：“我也是从网上看的……说是雾霾会大大增加人们得癌症的机率。”
癌症？杨帆想了想，这个病原主知道，不过他知道得有限，似乎只是知道是一种可以发生在各个器官内部的一种恶性病变……如果发现得太迟，无法切割，则会导致死亡。
可是，具体里面的一些细节，原主就是一点也不清楚了。
杨帆皱眉问道：“那个癌细胞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多少，都跟我说说。”
小倪其实对这个了解得也不够多，她干脆将杨帆带到了书房。她昨天就看到了，书房里有一台电脑，配置还略可以，也有网线，还能上网。她打开百度，抛入了“癌细胞”三个字，然后再点开几个结果，便叫他自己看。
“癌细胞是一种变异的细胞，是产生癌症的病源，与正常细胞不同，有无限生长、转化和转移三大特别，并能够无限增殖并破坏正常的细胞组织，也因此难以消灭……”杨帆看着第一句话，就吓得手脚发凉。
什么癌细胞，这不是魔细胞么？所有的这些特点，不都是魔界那些魔物们的特点么？
杨帆上世只是混迹在凡人中的洗器师，等级也低，所以修仙大陆与魔界的一些争斗，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过没有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路的，那些可歌可泣的仙魔大战的故事，在凡人中间，是最受欢迎的。
但是升仙大陆上，不管是凡人还是仙人，都搞不懂，这些魔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们不怕受伤？为什么他们很难死？为什么他们对升仙大陆的仙人与普通人，都那么的充满仇恨？
现在他还是没有答案，可是在心底里，却是隐隐约约有了一点点答案。
同时，他的心底还在那里大叫着：这个世界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癌细胞的？有多久了？还有没有扭转之力？
还有升仙大陆呢，升仙大陆最后，也会走上这个世界的老路，在修真者们消失的若干年后，凡人们在戾气的包围下，渐渐沉沦为魔物吗？
难道以前那些魔界都是这么变来的吗？难怪他们对仙人对凡人如此仇恨……
他紧急地接着向下看。
“在适宜的条件下，癌细胞能无限增殖，成为‘不死’的永生细胞……”杨帆心情沉重地看着。魔物在适当的条件下，几乎可以永远不死，这在升仙大陆，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常识。有些厉害的大魔头，甚至连最厉害的修真者，也没有办法弄死他们。只能将他们镇压起来，永生永世地镇压着，让他们慢慢地变衰弱，最后可能同天地一起腐朽……当然，也有可能在封印虚弱到一定程度，而破封印逃出来，继续为恶人间。
他又想起，这个世界上似乎也有不少这类的传说，心就更加沉重起来。
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对癌细胞做了大量的、也很细致的研究，他甚至还看到了癌细胞的图片。只是，他叹息着，这样也是远远不够的。就算没有雾霾，这个世间存在的戾气也已经很不少了，所以才会不断有人得癌症……其实是他们体内的细胞长期在戾气的刺激下，发生了魔化。
可是这样的魔化太微弱了，所以体内的魔化细胞也太少了。魔化细胞想要扩张，拼命地感染还正常的细胞……结果给人体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人们也发明了相应的方法，那就是切割。
然而这样的方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可是治本的方法，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也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世界的空气中，已经失去了灵气。
灵气才是戾气的克星……正如水能灭火，火也能烧水一般，它们两者本来就是相克的。灵气可以治愈得癌症者，当然了，那需要大量的灵气。而灵气数量太小的，也会被戾气所消灭。
而雾霾的出现，更是大大的加速了这个世界魔化的进程吧……
杨帆心情极为沉重。从初始知道自己重生到现在，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止是灵气稀少，更是因为即将就在成为魔界的威胁。当魔物肯定不是什么痛快的选择，不然，仙魔大战的时候，魔物们也不会如此的憎恨仙人与凡人。
也就是说，仙人才是一个世界最大的罪人啊！他们抽取世间的灵气为已用，让原本灵气与戾气达成的平衡慢慢失衡……最后戾气占了上风……
这个世界就慢慢地开始魔化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