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高高的挂在当空,一座破落的院子在月光之下越显萧条。
江陵雪睁大着双眼紧紧的瞪着破旧房屋上映下的月光,浑浊的泪水滴滴滑落。
她已感觉不到浑身的疼痛,在这酷热的夏日夜晚,她全身却冰冷无比。
三个时辰前,她在这个破屋里实在找不到水和食物,才壮着胆子跑出去想在府里试图找点可以果腹的东西,如果她知道会遇到那个人,她一定饿死也不出房门一步。
命运如此不公,她心中又痛又恨。
“娘!你为什么丢下我!”
“如果你活着,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等死才是人生最可怕的事情,江陵雪的脑子里不断的回想,不断的假设,如果她可以不死,那该有多好。
“娘,我就要死了,可我不想死啊!如果有下辈子……”
浓重的睡意袭来,她渐渐失去意识,从此,她将永远沉睡。
粉色的帐幔,描金的桌凳,价值不菲的古董摆设,各种高档的胭脂水粉,以及数不清的绫罗绸缎衣裳,充分证明了这间屋子里的主人高贵的身份。
一张花开富贵拔步床,床沿子全部采用描金手法制造,床头两朵硕大的鎏金牡丹盛开,床边放着一双小巧的淡粉色绣花鞋子。
屋子中间放着一平方大小的冰块,让整个房间变得清凉无比,纱幔后面隐约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床的两侧各站一名丫鬟,手中都拿着宫扇缓缓为床上那个熟睡的身影送去凉爽的小风。
“小姐,小姐,不好了!”
床上的人儿被惊醒,犀利狠毒的眸子一下睁开,让她原本熟睡后甜美的面庞瞬间被完全破坏掉。
“找死!”女子低声咬牙。
床边的两个侍女见状赶紧一同跪地,床上的女子脾气异常暴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殃及,两人心中不禁暗暗懊恼,为何今夜偏偏轮到自己值夜,这下恐怕不死也要褪层皮。
“小,小姐,奴婢知罪,实在是事情紧急,求小姐绕过奴婢这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进门的女子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急忙求饶。
半响无声,跪地的三人心中都瑟瑟发抖,闯祸的丫鬟更加紧张,几次欲开口讲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良久之后,床上的人深深的舒了口气,仿佛在将体内的火气吐出去。
粉色纱帐微动,两边的侍女赶紧跪地爬向前替那女子撩起床边遮挡的纱幔,但她们依旧不敢起身。
“水。”女子坐起身子淡淡的一声指令。
左边的侍女急忙起身,快速的挂好纱幔,为女子捧来了早已备好的冰水。
女子伸出纤细的右手,端起水杯送入樱桃小口,动作优雅而高贵。
一旁的侍女紧张的等待着女子的下一个动作,唯恐自己慢一点便会引起女子更大的火气,从而受到无妄之灾。
然而她没有等到女子下一个动作,便听到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当即吓得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瓷杯碎在那名闯入房内的丫鬟面前,瓷杯内剩余的半杯水溅了她一身,房内的三个丫鬟均是全身一抖。
床上的女子斜睨着地上跪着的丫鬟,厉声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闯我的房间!”
“小姐,小姐,奴婢知罪了,实在,实在是..是事情..情太大..奴..奴婢着急..急才..才…才闯进…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跪着的丫鬟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顾不得一地的碎瓷片,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瞬间扎的一脑门子血。
“跪在碎片上!”
床上的女子轻启朱唇,说出的却是如此恶毒的话语。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将这个恶毒的女人和她那张清纯美艳的脸庞联想到一起。
求饶的小丫鬟一听,丝毫不敢考虑,咬着牙就跪到那一片碎片之上,膝盖传来的阵阵剧痛,她咬着牙忍受,毕竟受罪比受死好得多。
“秋霜,掌嘴。”
左边的侍女听到指令,强忍着内心的惧怕和愧疚站起身来走向中间那名丫鬟。
啪啪啪的掌嘴之声,在这个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更加可怕,唯有床上那名女子悠然自得。
“退下。”终于不知道打了多久之后,女子开口喝停。
中间的丫鬟整个脸颊已然完全红肿,嘴角还在不断的渗出丝丝血迹。
“你最好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擅闯本小姐的房间,就是死罪!”
一声恐吓,吓的那丫鬟又是一阵不要命的磕头求饶。
“是,是,小姐,奴婢知罪,因为,因为…大小姐…大小姐..死…死了。”
话音未落一只绣花鞋便飞了过来。
“大胆奴婢,敢诅咒本小姐!”
跪着的丫鬟浑身发抖,更加语无伦次。
“不..不是…不是小姐,是…是大小姐….土屋的那个…..”
床上的人听到这里,穿了鞋便冲了过来,一脚踹在丫鬟的胸前,这一脚着实用力,小丫鬟一口鲜血涌出,喷在了一旁。
“来人啊!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给我拖出去活埋!”
一声怒吼,随即进来两个侍卫,将被踹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的丫鬟拖了下去。
女子气急败坏的伸手将旁边桌上的东西一把扫下地,怒气冲冲的又坐会床上。
这才在脑子里想起刚才那个小丫鬟说的,大小姐死了。
一声冷哼,大小姐死了?江陵雪那个贱人死了?太好了!
女子斜着嘴角似笑非笑,终于等到今天了!
“更衣!”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了江陵雪的睡梦,医院里一个病人突发状况马上要进行手术。
来不及收拾,江陵雪穿上衣服便开车赶往医院。
自从三年前博士毕业后,她正式进入这家国内知名的医院,三年来,从小手术到大手术一步一步走过来,渐渐的在同行里也有了不小的名声,人称她江一刀,夸她手稳,创口小,一刀下去分厘不差。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了摸额头,高烧还是没有完全退去,江陵雪无奈的叹了口气,做医生真的很累。
刚进医院,迎面就奔来两个年轻的小护士,看到江陵雪的身影,两人激动不已。
“江医生,四号病房109床的病人三十分钟前忽然呼吸急促,现在正在进行抢救,应该是他半夜起来吃东西卡住了喉管,因为年纪太大无法下咽,也吐不出来,造成缺氧休克。”
左边大眼睛的小护士一边说一边脚下不减速的跟江陵雪一同往急救室走去。
“值班医生都在?”江陵雪歪头问道。
“都在,现在是张医生在主治。”
江陵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伸手一推,急救室内正一片混乱。
“江医生,现在病人由于年岁太大,休克后造成心脏衰竭,之前做的心脏搭桥手术还没恢复,现在危及生命,我现在给他用了鼻腔输氧。”张医生看到江陵雪张口就汇报了当前的情况。
“准备消毒衣物,马上送手术室,张医生麻烦你先给病人做食管切割手术,把卡住的东西先取出来,小马去联系老人的家属。”江陵雪边说边脱去上衣。
“家属已经在大厅等着。”小马紧接着说道。
“好。”语毕,江陵雪进了消毒间。
半小时后,江陵雪举着手进入了手术室,食管切割已经完成,张医生正在取出病人食管中的异物。
江陵雪示意助手注意病人的血压和脉搏,尤其注意心脏频率。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手术器械的碰撞声,就是仪器的滴答声,江陵雪聚精会神的看着仪器上显示的各项指标。
十分钟后,异物顺利取出,只剩下缝合伤口,观察病人的情况,24小时如果无恙,就算脱离险境。
“江医生,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煞白?”小马回头关切的问江陵雪。
“没事,发烧了,一会我去输个液。”江陵雪咧嘴笑道。
“辛苦您了,现在医院除了您,没人敢给这么危险的病人动手术,张医生也怕做了食管切割引起别的问题,所以才半夜给您打电话把您给叫过来,有您在,我们心里也有个底。”另一边张医生的助理笑笑的解释着。
江陵雪点点头,说了句:“没什么,这是我的职责,你们先忙,我去输液。”
输液室里,江陵雪趴在桌子上,左手扎着输液管,大脑昏昏沉沉的险些入睡。
“江医生,江医生,不好了,109病人忽然心脏停止跳动了!”
这声惊呼,让江陵雪全身一震,起身飞快的拔掉手上的针头,便冲向了四号病房。
心脏手术后的病人最怕的就是心脏骤停,这就预示着要么手术是失败的,要么病人的心脏无法承受手术后的副作用负荷。
刚才的食管切割手术是采用的静脉注射麻醉剂,江陵雪最担心的就是影响到心脏手术的术后恢复。
看来,命运还是不太照顾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准备一号手术室,紧急手术,给病人家属下病危通知!”
江陵雪边跑边交代后面的护士小马。
七个小时后,江陵雪依然在手术台上站着,头顶的无影灯将一切照的明亮,病床上的病人陷入重度昏迷。
江陵雪头一次心中没有了十足的把握,病人年纪过大,又连续遭遇三次手术,失血过多,这让手术的难度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止血钳。”口罩下她的声音有些无力。
旁边的助手关切的看了她一眼,抬手帮她擦去一头的虚汗,看到江陵雪煞白的脸庞,助手心中不禁一阵心疼,江医生每次手术总是这么不遗余力,病成这样还要亲自主刀。
此时的江陵雪感觉自己几乎全身无力,握着手术刀的手都有些迟钝,大脑也隔几秒空白一下,这让她万分紧张,做手术的时候最忌讳分神,一个不小心就是医疗事故。
她不断的侧过头让助理帮她擦去冷汗,抬头望了一眼无影灯,以往觉得这灯对自己毫无影响,可是今天为何觉得这灯竟然照的自己眼睛酸疼,几乎要睁不开。
如果可以关着灯做手术该多好。
下一秒,她的眼前当真一片黑暗,耳边只传来几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