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莫云裳这边,她虽提议去取回布袋,但想了想之前还在这林中杀了别人一伙接近二十个人呢,现下让他再从那走回去?还是算了,等后面有时间再自己来吧。于是她引着晋辛想重新开辟一条路下山,晋辛随着她走了一阵子才发现不对劲。
“你若是怕我见着他们战死的地方起异心的话,那也不必担心。”晋辛停住脚步,“他们中有人虽与我在一门任职,但事实也正如你说那样,大家不过一群为钱卖命的亡命之徒,若说感情,还真没多少,只怕哪天有人出高价买我的命,他们也会下手。但若说不恨,那也不可能,这事……说白了,我们不过都是那些高位者权力斗争的棋子罢了,包括那小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莫云裳一听他这样说,反而诧异了起来。不是说古人最重义气么,好歹相处了那么些年,而且之前刚抓住他的时候,他那一副打死我也不说别以为我会为五斗米折腰的慷慨就义的表情别提多认真了,但现在又说出这番话,这转换的是否有些太快了?她还以为这人要想迈过这个坎得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呢。
而晋辛见她神情,也似瞬间明了一般,脸红了红,他有些别扭,却并不生气,“那些话,不过想为自己扳回一点颜面,你就当没听到过就是……不过,我会去当杀手,并不为钱财,当初只是一门心思想学到本事报仇雪恨,若是还有其他方法,我也不愿过这种背负命债的生活。可学了这些杀人的手艺后,想在融入一般人的生活中……太难。”晋辛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娘亲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让我扬名立万,可我那会儿除了会杀人的本事,其余的一概不懂,所以……”
“所以你就想在这杀手业内创出一片名声?”莫云裳接过他的话,见他抿着唇点了点头,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果然是脑子一根筋么,于是她只能摊摊手:“嗯,心是好的,但是方法错的太多。”
“这个……我也知晓,只是一旦入了这行,想再出来就难了。”晋辛又摇了摇头,“我没事,你若想取什么东西就去取吧。”
“那好。”莫云裳眨眨眼,往后走了两步,伸出手拉过他粗糙满是茧子的大手,“晋辛大哥,不如结拜为异姓兄妹吧?”
晋辛一怔,显然没想到面前这小女孩竟会这样说,随即苦笑开来:“你若是怕我不帮你做事而用这种由头来哄我,我宁愿一开始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帮你,便不会食言,以后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不要有那么多算计。”
“我是真心的。”莫云裳听他这番话也不恼,只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晋辛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楚地写着认真二字。
“我可是追杀过你的,还差点将你射了个对穿。”
“如果换做我是你,在那种情况下也会出手。”
“那又是为何?”晋辛这下真的懵了,他发现他根本跟不上面前这小姑娘的思维。
“若说为何,你既告诉我你的身世,那我也不再隐瞒你……只是这些消息关乎我的小命,所以,哪怕最后晋辛大哥你不愿意与我结拜为兄妹,也请不要四下宣传。”莫云裳说着,便拉着晋辛坐到一边的石头上,“晋辛大哥你知晓玄龙阁和白家堡么?”
“玄龙阁我不太清楚,但白家堡乃江湖第一势力,名声很是响亮。”晋辛点头,怎的突然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那玄龙阁和白家堡乃死对头,晋辛大哥知道吗?”说着,她又看着晋辛点头,这才渐渐低垂了头,“我爹叫莫少卿,我娘叫白莲。”
晋辛一听这两个名字,征时就像被雷劈过一般,他虽对玄龙阁势力不太了解,但也知晓那是在江湖中一等一的大帮大门,而莫少卿则是新一代玄龙阁少阁主,但是……这玄龙阁少阁主在与白家堡少堡主白莲斗智斗勇几年之后,互生爱慕之心,就这样撇下一大家子人不管,俩人携手私奔而去了。这段可歌可泣的感情虽然在江湖中被众多痴男怨女争相传颂,但玄龙阁和白家堡两家之间的矛盾却越加激化。再看一眼眼前这个小女孩,莫非她真的是那两人的后代?可是……一想到她之前所说,莫非那莫少卿和白莲竟被人下了毒手?
而在晋辛的心思飞快的转动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莫云裳才又开口:“那晚娘为了不受折辱,与爹服毒自尽,死前将我托付给那贼人,让他将我抚养长大替他做事,呵,他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为了他那点子狗屁夙愿,就非得搭上我爹娘的性命!”
“晋辛大哥,那种想报仇却无能为力的恨,你体会过,而我到现在……仍在咀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你想复仇的人是谁?”晋辛吞了口口水,若和玄龙阁还有白家堡两大势力结仇,绝非一人之力能成的。
“仇万峰,丞相,和他们背后所有的势力。”
晋辛觉得自己好像参与到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中,他看了看身边坐着的小女孩,想到当初自己复仇的对象,不过一个郊外的土财主而已,而这个小女孩所要面对的势力竟然这般大,心下突然一软,他伸出大手轻轻抚了抚女孩儿的头,在女孩儿抬眼看他时,微微一笑:“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妹妹了,我是该喊你云妹还是云裳妹妹呢?”
莫云裳的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其实她这样做确实有私心,但看见晋辛的笑容后,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竟然这般利用人的感情,只是……若是晋辛真心待她,她定不会让晋辛受半分委屈。
“大哥喊我云妹就是。”
“好,云妹。”晋辛看她晶亮的眼睛,心下也有些暖,原来,除了杀人,他还可以守护一个人,原来,娘亲当年守护他的感觉是这般的……温暖。
二人顺着弯曲的小道往山下走,在靠近山脚的地方,从一个小草笼里面找到了那只装满草药的布袋。晋辛替莫云裳背着布袋,二人一路下山时已经商量了去路。若是真想尽早复仇,那么必须尽快巩固自己的势力,莫云裳既是白莲的女儿,只要让白家堡承认她的身份后,玄龙阁那边自然不必说,若是这两方势力都能拿下,那么复仇便是计日可待了。
但在这之前,他们还需要办一件事。
晋辛带人去抓凤兮这件事,天心阁的阁主是知晓的,但是这波人员却一去不复返,天心阁阁主纵然气愤非常,恨不得把带队的晋辛抽筋拆骨吞噬入腹,可从宫内传来的三皇子凤兮已平安返回这点便知道,他的人怕是全部战死了,折了这么多杀手在里面,他肉疼的要命,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皇后已派来暗人痛斥他办事不利,不仅没抓到人,还把自己给暴露了出去,不仅要让他们全数退还佣金,还要为他们的失职付出代价。而天心阁不过众多杀手组织中不靠后但也绝对不靠前的一个,还是将总部直接设立在龙城中的一个,若是皇后将他们的所作所为透露给玄龙阁……
天心阁阁主不敢再想,众人虽不知玄龙阁到底是个什么门派帮属,但他作为一阁之主又怎会不了解。
只怕到时候,他这小小的天心阁轻易便会被夷为平地。
所以,天心阁阁主现下虽然万分痛恨晋辛,但若有谁能保他一阁不受此次事件波及,他宁愿和那人结盟,甚至无条件帮那人办事!
于是,莫云裳从晋辛那听闻最大幕后主使后,除了咂咂嘴感叹道皇家是非多,凤兮命运舛之外,便想到了天心阁阁主这一层。
于是,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去找天心阁阁主“商谈”。
对天心阁,晋辛是熟门熟路的,而晋辛去抓人无果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所以当他带着一个穿着体面的小少年从大门进去后,众人还以为他将人抓到了,一想着那一大笔钱财,便眼红地盯着他。
晋辛一笑,也不做解释,只是拉着莫云裳向阁内走去。
在内门,不少人见到晋辛都惊愕地瞪大眼,想上前搭话却又有些害怕——毕竟他们已大致知晓,晋辛是那队人的带头人,而那队人已全部死在了红莲山上,而此刻这个和晋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还牵了一个长相异常漂亮的少年前来,这……不少人觉得本就阴森幽暗的内门更让人恐慌,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俩朝阁主的房间走去。
天心阁阁主这几日因为任务失败又被威胁,吃不好睡不稳着急上火牙疼耳鸣,整个人憔悴了一大圈,所以当他心神不宁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脸推门而入时,着实吓了一大跳,若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理智在,他估计他都要直接从软榻上弹跳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