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头大汗的宋老板一跨进自家酒楼,就见着偌大的大堂内只有三个客人,这三个客人围坐在一张桌前,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公子正捻着一块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而另两个也慢慢抬起头来,瞪着眼看着自己。
宋老板本想着进店之后就去向柱子打听可否有人来询问自己,可现下被那三人看得一愣,忙疾步绕道柜台旁,提起茶壶又飞快地走到桌前,给每人面前的杯里又掺了些水,“三位客官可是久等了?真不好意思,老朽正巧有事回家了一趟。”说着,他又抬头环顾了下四周,“这柱子和二虎子可真是的,放着客人不管,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宋老板?”看这中年男人这般熟稔,三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额,正是老朽,三位?”宋老板听见这三人异口同声地叫自己,再看了看三人的衣着打扮,顿时明了,“莫非三位就是想接下老朽这酒楼的贵客?”
“正是。”
宋老板这下可真是高兴坏了,他本也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回去取那房契和这几年酒楼置办东西所花银两的票据,没想到当自己回来的时候,真就见着人等在自家酒楼了。于是宋老板也不管了,先请了三人上到二楼的雅间,这才扯开嗓子喊着柱子和二虎子,可当二人衣衫凌乱地架着同样容装不整的邓厨子从后院过来时,宋老板又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宋老板!这邓厨子他平日里偷奸耍滑就不说了,今日来了三位贵客,点了好些挺贵的菜,这邓厨子竟然还偷空减料,一顿饭菜做得根本就没法下口!”圆脸小二柱子瞪了一眼想要反抗的邓厨子,这才开口告状。
“哼!敢说我偷空减料,那菜还在后院搁着呢!宋老板您自己去看,我哪里减料了!该放的我一样都没少!”邓厨子自然不依,口中叫嚷着,心底也在不停的诽谤,就这么个破酒楼,早就要开不下去了,老子要不是看着那宋正淳平日里还能给些好料拿回家去,老子才不乐意在这里当个厨子,客人少不说还没油水!老子还肯下厨就不错了,还想要挑三拣四!等过段日子老子不干了,让你们酒楼全陪着老子失业!
“就那样的菜!怕是你自己都不爱吃吧!那还不叫偷空减料!?”另一个小二二虎子沉默这么久,终于也爆发了,“怕是柱子哥下厨,都比你做的好吃多了,亏你还敢自称大厨,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呸!你个小跑腿的瘪犊子,竟敢质疑爷爷!信不信爷爷找人打断你的狗腿!”邓厨子一听二虎子的话急了,要不是还被人架着,他怕是要一蹦三尺高直接去抬了条凳砸过去的。
“够了!”宋老板一听那人越来越混账的话,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胖脸顿时黑了下去,他一巴掌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撞得叮当响,邓厨子和两个小二也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而宋老板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就又丢下一句话:“赶紧把店门关了,再把自己收拾收拾,然后去听雨轩,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然后头也不回上二楼去了。
三人愣了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邓厨子却是努力甩了甩手:“没听见宋老板说啥啊,还不去关门,架着我干嘛?等那门自己关起来吗!?”
“哼!”二人白了他一眼,随手那么往后一推,就朝几扇大门走去了。
邓厨子被那么随手一推,没能稳住,一个屁股墩就坐了下去,恼得他指着两人又好一阵叫骂,但见二人压根都不搭理他的,他也只能自讨没趣地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又理了理衣裳和头发,这才一扭头直接朝楼上听雨轩走去了。
莫云裳几人在听雨轩自然是商量这荣欣酒楼转手价格,宋老板的意思是,这酒楼他购入的时候花了整整一万三千两白银,装修布局的钱也花了好几百两,而且他后来又花钱请人在后院地下挖了一个地窖,用来储存酒水和粮食,但这酒楼他用了这么些年了,所以直接折价一万三千两,其他的他全当赠送。
但公孙澜之却不乐意了。
一万三千两银子,他不是拿不出来,但一次让他拿这么多钱他是真肉疼啊,自己阁里的人得接多少单子才能有这么多钱?于是他开口了:“一万三千两,是不是有些太贵了?”
“这……客官,您看啊,这泰斗街乃距皇城最近的两条街之一,泰斗街上所住之人,那些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啊!若真的公子以后生意好了,还怕那些达官贵人不来光顾吗?那些贵人们,光一顿饭就能花好几百两,除去成本和工钱,这一顿饭公子少说也能赚个两三百两啊!而且这位置离东门不远,东门外住了不少农户,那些农户家里都种有粮食蔬菜,而且直接去收购的话,会比市场上卖的便宜,还新鲜,客官您看啊,这泰斗街上的那些酒楼,但凡是味道好点的生意都不差,一日最少也能赚个两三百两的。”
“既然这生意这么好做,为何你的荣欣酒楼生意还这么萧条?”公孙澜之扔不死心,他不是不知道这地段的好处,那些个达官贵人没事就喜欢吃吃喝喝,可他还是想继续杀杀价。
“唉……其实不怕公子怀疑,若不是我家里出了点事,我也不打算走的。”宋老板说到这叹了口气,看向了莫云裳:“小公子,那邓厨子确实不怎么样,不过那两个小二倒是相当的有情有义,我这酒楼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他俩还念着旧情,依然留在酒楼里帮工。”
莫云裳点了点头,那两个小二确实还不错,那圆脸的能说会道,挺机灵的,另外一个虽然话少,但做起事来还是挺稳妥的。
“云弟,对于这价格,你怎么看?”晋辛实在有些受不公孙澜之一直扯自己的衣角,只能插嘴问道,其实他觉得这个地段这个价格差不多的,而且这宋老板也挺厚实的一人,对于这装修和挖地窖的钱提都不提,直接就只收了底价。
“我觉得差不多,这个地段能值这个价。”莫云裳哪能不知道公孙澜之打什么主意,“澜之兄,别心疼这银子,到时候我保准你绝对不后悔。”
“银子不是你出你当然不心疼,你能坐着赚钱你能后悔?”公孙澜之绝望了,哭丧着脸嘀咕道。
“那……三位这是同意了?”宋老板眨了眨眼,似有些不相信一般。
“同意了……明日你就在酒楼等着,我自会派人拿钱来,并与你一道去衙门交接。”公孙澜之焉儿了吧唧的,说了这句话后也不再开口,赌气地撇着头,莫云裳见他那小气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这一万三千两算什么,等他们的酒楼真的开了起来,她绝对有信心将这一条街的生意包揽大半过来,到时候她就等着这公孙澜之来感谢她了。
正想着,门口却传来那圆脸小二的声音。
“邓富发!你不进去蹲门口干什么!?”柱子和二虎子一爬上二楼就见那邓厨子蹲在听雨轩门口,脑袋趴在门上偷听。
门外的邓厨子和门内的宋老板一听见这吼声,立马弹跳起来,邓厨子刚想开口狡辩,宋老板就猛地将门扯开,他朝邓厨子一看,果然见那邓厨子整个左脸都被压红了,脸上还有门扉的花纹。
“宋老板,别听柱子胡说,我这才上来一小会儿,刚准备敲门呢!”邓厨子见宋老板瞪着自己,心下一漏,忙胡编了个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你……”宋老板阴沉着脸,想着当初要不是一直在考虑将店出手,他也不会应了那老厨子,又雇了这邓富发,不过现在这人想留下,那估计还真不可能了,于是他也不开口骂了,只是清了清嗓子,让开门道:“你们先进来吧,有些事我想先告诉你们。”
邓厨子一见宋老板的态度,立马就趾高气扬地瞪了柱子和二虎子一样,高调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抬脚就跨了进去,柱子和二虎子眉头一拧,相互看了看,也进门了。
三人一进门就看到小几旁坐着的三个人,这三个人柱子和二虎子自然认识,他俩只是莫名地眨眨眼,然后看向了宋老板:老板,这三人说是因为私事来找您的,您把我们给叫上来是干啥?
但邓厨子很明显就没那眼力劲儿了,一见三人容貌气质不凡,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却比一般人家好太多了,便狗腿地蹭上前去问候,无奈三人中就那年龄最小的一个对自己笑了笑,另外俩压根就不搭理他。他也懒得管那两人搭理不搭理了,有一个人就行了,于是就又对着莫云裳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完全将宋老板遗忘了。
宋老板的老脸有些绷不住了,咳了好几声都没能将那邓厨子给打住,还是柱子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将邓厨子拽退好几步,邓厨子一愣,刚要发火,就对上宋老板那有些怒意的眼神,当下便老老实实地站在柱子身后不说话了。
“三位,真是抱歉了。”宋老板欠腰赔礼道,莫云裳却是摆摆手,见莫云裳并未生气,宋老板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宋老板便将自己将酒楼转手的消息告诉三人,三人听后先是一怔,然后齐刷刷地看向小几旁的另外三人。
这酒楼转手了,那他们也没有继续在这里干下去的理由了,可柱子和二柱子好歹在这做了几年工了,突然让他们离开,他们还真有些舍不得;而那邓厨子虽然在门前偷听了那么久,但这雅间的隔音效果就是好啊,他都恨不得将头嵌进门里了,都只隐隐约约听到个什么价,什么银子的,想来是在说包宴的钱吧,所以一进来的时候才会那么谄媚地凑上去套近乎。
莫云裳看着那愣在原地的三人,也懒得再耽搁,直接伸出手指向了邓厨子,邓厨子见那小公子面带笑容地指着自己,还以为是刚才自己的一番话让他对自己心生好感,要将自己留下,便搓着手想要上前,却被一句话堵在了原地:“除了这个厨子,你们两个就留下吧,若还有认识的比较实在的人,也能介绍过来,若还有愿意学厨,哪怕没什么经验,只要肯吃苦,也能介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