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菱是从正面接近它的,那马自看见清菱后便一直盯着她不放。清菱并没有直接走到它面前,反而在三四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黄金马不知道清菱想干什么,刚刚敌视的眼神也变成了疑惑。
清菱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停了有一刻左右,清菱才提步上前。
黄金马也恢复了敌视的眼神,只是其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疑惑,毕竟清菱是它见过的最奇怪的骑师。
清菱缓缓地走到黄金马的左侧,纤细的手指从它的脖颈处一路滑到马鞍处。一旁的驯马师倒是有些奇怪了,旁人若是如此,黄金马此时定然已经开始烦躁了。
也不知是被清菱的淡然镇住了,还是好奇的忘记了反抗,总是今日的黄金马异常听话。
黄金马颇高,它的肩高大约与清菱的身高一致,就在清菱发愁此事时,一旁的驯马侍从连忙搬来了一个方凳。
有了它,清菱很轻松的便骑到了黄金马的背上。只是黄金马此时似乎如梦初醒般,迅速蹿了出去。
清菱此时也明白过来,这马方才那般只不过是迷惑她用的,它是想等清菱骑到它身上后再折腾她。
这点儿小心思比得过若儿吗?清菱在心中轻轻哼笑了一声,任由它在围场中四处乱跑。
黄金马在围场中折腾了两圈便知道了,背上这个人比一般骑师都难对付,旁的骑师在两圈之后,早该从它背上摔下来了。
但是这马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见还未将清菱摔下来,它折腾的更欢了,后蹄站立和前后不停摇晃这些招数都用上了。
清菱却还是稳稳的骑在背上,而黄金马此时却有些熬不住了,这么折腾了半天后,它的速度慢了,重重的喘息起来。
“累了吧?”清菱在背上轻轻问道。
黄金马自然听得懂,氐戎那边的语言与苍金的基本一致,但是它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要你管。”
它说的自然是马语,在人听来这不过是混杂在响鼻与喘息中的轻声嘶鸣罢了。
“我自然也不想管。”清菱停顿了一会儿,“只是你这般不服管教,恐怕很快便会有危险了。”
黄金马此时惊的忘记了疲累,刚刚那沉重的喘息声也不见了,这倒不是因为清菱所说的危险,而是它没想到清菱竟然能听懂它的话。
“有什么危险?”黄金马震惊之余有些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再次试探清菱,“你要是真的听得懂我的话,就拍拍我的脑袋。”
清菱轻轻一笑,声音极小但还是落入了黄金马的耳中。
她一边拍着黄金马的兔形脑袋,一边说:“你是氐戎送来的,又是这般不配合,若是苍金朝中无人能驯服,那么不出几日便会变为一道精致的菜肴了。”
黄金马还在消化清菱的话时,耳边又传来了她的声音,“方才那位上年纪的人便是苍金陛下,若是他骑你时你也是这般不配合,那么他出围场之时便是你丧命的时刻了。”
“那么你为何要帮我?”黄金马不相信清菱完全是出于善心,它的速度慢慢的稳了下来,开始绕着围场慢慢的踱起了步子。
“只是觉得我与你似曾相识罢了,而且若是父皇驯服不了你,那么他今日难得的好心情便就毁了,所以我也不只是为了帮你。”清菱轻轻抚着它的脖颈。
听完清菱的话后,黄金马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能听到我说话的?”
然而回答它的只是一片沉默,黄金马又问了许多遍,声音渐渐大起来,但是还是听不到清菱的回应。
而此时整个围场上都回荡着它的嘶鸣声,黄金马此时怀疑方才是不是真的有人与它说过话。
但是黄金马毕竟是识时务的,它慢慢踱回到围场中央,停下后还是打了个响鼻以示不甘。
清菱从马上下来后,走到它面前向着燕平示意,她面上挂着灿然的笑靥。
就在黄金马以为刚刚只是自己跑累了而导致的幻觉之时,清菱轻轻侧过脸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它一眼。
原来刚刚一切都不是幻觉。
燕平站在他们对面的台子上,看着清菱和这匹黄金马,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朗声说道:“菱儿果然厉害,这马便赐予你了。”
“多谢父皇。”清菱朝着燕平拜了一拜,恭敬的谢恩。
“菱儿给这马起个名字吧。”燕平还是一脸的笑意,其中倒是还添加了些慈爱。
但是听到又要起名字,清菱脸色微微一变,今日是燕平吩咐的,可不能推到别日了。
然而燕平离得较远,所以并没有看见清菱难看的面色。
清菱缓缓转身走到黄金马身旁,黄金马自然听到了燕平所言,它以为清菱只是过来一边看着它一边想名字的。
可是清菱接下来的话却着实让它受了一惊,清菱走到它左侧,轻轻的抚摸着它,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金马向另一侧退了一步,瞪着本来就十分大的马眼看着左侧的清菱。
“救急一下吧。”清菱面上带着祈求的样子,离开了凉山的她,表情日渐丰富了。
“可是,我原来的名字……叫小金子……”黄金马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清菱。
清菱此时哪管的了那么多,而且这名字似乎还行吧。她刚要转身却被黄金马咬住了衣服,“你不会真的准备用这个名字吧?!”
“这个名字挺好啊。”清菱真诚的说道。
黄金马有些后悔了,它不断感慨着,这是跟了一个什么主人啊。
“还是叫我黄龙吧。”黄金马讷讷的说。
清菱斜眼看了它一眼,“你这名字……好吧,就这个了。”
整个围场中央就只有着一人一马,离他们最近的便是在木台上的那些人了,所以并没有人听到清菱在和黄龙说话。
“父皇,此马便叫黄龙驹吧。”清菱向着木台那边大声说道。
燕平听罢低声念叨了几遍,随即朗声向着清菱道:“好名字啊,看来宇儿说的不完全对啊……”似乎是意识到说漏了嘴,燕平随即转移起话题来。
“菱儿累了吧,我们回书楼去吧。”
清菱笑着应了一声,看似无事,但是燕平未说完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入了清菱耳中。
一旁的黄龙感觉到了一阵阴冷,比清晨时分还要冷上许多。这阵阴冷其实是清菱身上散发的。
回到书楼时还未到午时,清菱刚刚翻开一本古籍还未看上一眼,四惠便匆匆进到书房中,他伏在燕平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
燕平皱了皱眉,脱口便说:“不见。”
四惠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了,“陛下,璟妃她来了几次了,这一次奴才怎么劝都劝不走,她似乎是知道陛下在楼中……”
燕平听到此处,一怒之下打断了四惠的话,“她在朕身边安插了眼线不成?!”
四惠慌忙跪下,“陛下恕罪,奴才一定查清。只是璟妃……”
“让她进来吧。”燕平的语气有些生硬,停顿了一会儿,又转向清菱,柔声道,“菱儿先回去吧,今日便算是你的沐休日。”
清菱起身告退后便退出了书房,只是此时出去必然要与璟妃打照面的,清菱犹疑着,不知是不是要在此时出去。
还未等她想好,璟妃就已经走到她面前了,这下想避也避不了。
“公主也在啊!”璟妃装着惊讶的样子,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惊讶的影子。
“娘娘万安。”清菱轻轻行了个礼。
璟妃并未还礼,而是径直从清菱身边走了过去,有意无意的撞了清菱一下。
清菱并未理会她,待她走过去之后便起身向书楼外走去,倒是璟妃回头看了清菱一眼,她以为清菱会质问她,却没料到清菱竟会什么都不说。
璟妃冷笑一声,喃喃说道:“原来是个怕事的。”
这话声音不大,却被四惠听在了耳中,四惠知道清菱绝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回到扶柳宫后,清菱一眼便瞥到了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的瑾宇,想起上午的事,清菱心中有些窝火了。
瑾宇看着清菱这样子,连忙说道:“菱儿,我此来是为了迎娶如雁之事与你商量的,后日便要启程去澳海了,你这两日准备一下吧。”说罢,瑾宇匆忙起身跑到了扶柳宫外。
清菱冷眼看着瑾宇这一系列动作,一直到他跑到院中时,清菱还是盯着他不放。
但是后日是要去迎如雁姐姐的,想到此处清菱决定暂时放过瑾宇,待他成亲之后再与他算账。
瑾宇看见清菱的表情时,便知晓自己的小把戏定是被她知道了,惹到清菱之后便只能开溜了,她可不像瑾皓那般任由瑾宇戏弄。
想到瑾皓时,瑾宇又黯然神伤起来,方才的玩笑心情也不复存在了,他们兄弟的关系再次回到从前了,澳海时的缓和就好像一场梦一般。
而不知道在何时,那梦就已经醒了。
这两日清菱忙着熟记那些礼制,整日都待在扶柳宫中,迎亲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玩,反而十分累。
出发前一日夜间,清菱一直熬到深夜,不知何时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在凉山跟随师父之时,师父曾评价清菱是最有天赋的弟子,这全是因为清菱记东西十分快。
别的弟子需要一天才能记下来的心法,她一个时辰便能倒背如流了,就连十分难懂的古兵书,她看上两遍也就默记下来了。
可是这些迎亲礼制却是真的难倒她了,不只是迎亲那般简单,她还要负责为新妇引路,该走那条路都是定下来的。
这才是真正难倒清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