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确是听到了声音。
听到了素薇的呼救。
人类生活在钢铁丛林中,最容易迷失的不是性格,人品,而是灵魂。
镇长和大头一阵窃窃私语,最后两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样,四只手握在了一起,露出狡黠的笑容。
打开车门,两人走上了车。
“救我……救我……”
声音还在持续着,接着发动机的轰鸣代替了微弱的呼救声。
镇长的轿车,油门已经踩尽,车身开始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下一秒,我听到了比呼救声更加微弱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嘎吱……嘎吱……轰轰……轰轰……呃……
一分钟,车在原地前后三次碾过。
我哭喊着,伸着自己的手想要阻止什么,却动不得,声音虽然歇斯底里,但是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听到似得。
一阵青烟吹起,轿车向着远方远去,路上,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没有人分得清这是什么。
我开始憎恨清晰,憎恨梦境,憎恨看到的一切,那一刻,也有一种冲动,想要杀人的冲动。
哭声,雨声,混乱的叹息声。
原来,二年前的那场车祸,死的人是素薇。
素薇的家人在看到自己女儿的惨象之余,吓晕了过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素薇在我的脑海中说话:“我要报复,报复那些世间薄情的男人,那些拥有邪恶却伪装善良的人类。”
我点头,表示肯定,无论谁看到那一幕,听到那一声,嗅到那一片,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根绳子出现,素薇披散着头发走在最前面,手中拉着那条卷在一起看似结实的麻绳。
绳子的后面,出现了声影,出现了三个声影,镇长,大头,王超。
素薇看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眸中有了安慰的笑意。
她好像在对我说:“谢谢你。”
之后,脑海中变为了一片空白,一片像一张白纸一样,没有污点,没有黑暗,只是纯白。
“喂,喂,喂。醒了没有啊。”
老板娘急促的叫喊着。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守在沙发旁边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
老板看到我的眼睛睁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叹道:“还好平安归来了,我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老爸娘雀跃的拉住我的手,激动的说:“小伙子,真的万分感谢你,是你让我女儿获得了自由。”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盯着和素薇有些神似的老板娘,惊讶的蹦出:“难道你们就是素薇的父母?”
他们都点点头。
我真的开始惧怕了,声音颤抖,开始结结巴巴的问:“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嘛。”
他们依然点点头。
点过头后,他们纷纷为我跪了下来。说着一些莫名的语言。我根本就听不懂,那声音就像是和尚在超度死冥一样。
老板的手中,托起左耳环给我,他说:“你自己处理掉好了,但是千万不要让它见到阳光,你可以捏碎它,把它葬在土壤里面。切记!”
老板的话说完,他们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们对我竖起大拇指,好像我做了一件非常漂亮的事情一样。
之后,人不见了。
或者说,我的梦不见了。
从梦中醒来,回到的地方,是现实。
现实的家乡,自己狭隘的房间里,满地的烟头,漫画。
床头上面扔着零零散散的旧袜子,外面又传来了奶奶做饭的声音。
风穿过窗,吹在风铃上,风铃响,一阵悦耳的旋律。
对,是的,这就是我的家,我的房间。
梦,究竟多久了,一年还是一天,仰或是只有一夜。
我试着呼唤奶奶:“奶奶,干嘛呢?”
传来奶奶的声音:“醒了啊,饭快熟了,快点起来吃饭啊。”
我奇怪的问奶奶:“今天是几号啊?”
奶奶反问:“昨天不是才问过吗?哦,对了,那个胖松早晨走了,说有点事情要去办。”
我心有余悸的哦了一声,颓废的坐在了屋子里面。
原来,流年只是一个梦境。
拿出现实中买回来不久,却没有看过的漫画。
第一页的地方,写着我的心声。
遗忘了应该忘却忘不掉的梦
昨夜晚风吹乱了身影
悲伤身影映衬着万紫千红
1990
三月初晴
春无声
总有一些心动
等待的未来,爱早也不早的相逢
回首怦怦
往事也轰轰
曾经的曾经,她晚也不晚的答应
二十年
转眼如风
那时的孩童
如今的年轻
时过境迁的残影
落在静像中
2000
八月星空
秋逐冬
总有一些朦胧
无名的夜穹,一个人清醒却难懂
繁华匆匆
贫富也轻轻
奋斗的奋斗,有几人宿醉后相拥
又一生
转瞬葬冥
那时的放纵
如今的信奉
相思消瘦的眸莹
飘在时光中
静像里透出残影
凋落了零散的风景
谁的别离灼烧我的眼睛
也撕裂我的梦境
记住了要牢记却记不住的痛。
望向窗外,依然白雪皑皑。
隔着很远,都可以听到脚踩在雪花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顺着窗,飘来朴素的饭香,我知道午饭熟了。
什么时候下雪了?
我什么时候做的梦,逻辑与思维在做着思想斗争。
我匆匆的穿上几件厚实的衣服,爬下床来,向着客厅跑去。
客厅里,除了十几年未变的熊猫黑白电视变成了彩色的海尔彩电,别的还是老样子。
爷爷悠哉的泡着茶,对着电视聚精会神。
我坐在他的身边,弱弱的问:“爷爷,今天几号?”
爷爷用眼角瞥了我一下,指着沙发后面的日历说:“自己看,刚刚撕得日子。”
我矛盾的心理又开始了斗争,想要自己回到春天,又怕如果真的是冬天应该怎么办。
忍不住看了下去,日历清清楚楚的记录着,的确是冬天,我真真实实的渡过了将近一年。
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开始自顾自的问,自顾自的回答,像傻掉了一般。
奶奶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我的肚子不自觉的开始声讨,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真是假,是对是错,眼前,吃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吃过了午饭,我不再向爷爷发问,因为不管如何问,他的回答永远是自己看,自己听,自己想。
如果我自己可以解决或者解释的话,我还需要问吗?奇怪的老人家,总是一副刻板的表情。
我拉过还在戴假牙的奶奶问:“奶奶,我今年都干什么去了?”
奶奶好像被吓了一跳,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
我轻叹一口气,拿掉奶奶的手,解释着:“我没有发烧,我只是在印证一些事情。”
奶奶莫名的说:“你昨天晚上才回来的啊,谁知道你做什么事情去了,回来的时候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点点头,自言自语说:“原来是这样哦,我的记忆没有记住自己所做的事情,记住的只是梦。”
这就是耳环的力量吗?
我顺着耳根的方向,摸索着它的位置。
还在,它还在那个位置上,承受着我的憎恨,承受着冷漠与孤独的煎熬。
我想摘下它,趁着现在是清醒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进入到梦中去。
摘下它,按照梦中老板的提示,我真的捏碎了它,就是它,让我本来应该平静的生活变得扑朔迷离。
碎了,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好像它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似得。
曾记得,我遗失了它,是那老人又还给了我,如果老人不还给我,那我还会有以后的经历和痛苦吗?我开始搞不清楚。
颓废在左耳的环,散发起阴沉的光。
等待它的结果转折成悲伤。奇迹发展的欲望,笼罩上无日的愁怅。
运动鞋子上的尘埃,厚厚的遮住了本真的色泽。被洗的已经褪了色的牛仔裤,挂着痛苦的心酸。没有任何特别的上衣,看来已经风尘仆仆的叫喧着淘汰。
最悲伤的事情,也许就是左耳上的环了。
从开始的闪烁到现在的没落,它伴着我走过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
陪着我的每一刻,尽是快乐巨少,难过狂多。
不知是我衬托了左耳环的悲伤,还是左耳环的悲伤影响了我。
终于,把左耳环和悲伤一起摘下,也许这样就会快乐起来。
复杂的眼神像看一位老朋友,老知己,老情人。
别过头去,不忍心的掐碎,自己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滴泪水。
舍弃了它,是否定能摆脱悲伤,不确定的对镜子看自己憔悴的模样。
左耳上失去了光,顺着左耳向下的地方,依旧重蹈着悲伤。原来,自己的伤,不是在左耳的环上,而是在左耳向下不远的地方。原来,左耳环没有悲伤,悲伤一直播种扎根在心房。握住破碎的耳环,憎恨自己的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