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衰落,秋天走向末路。虽然南方秋意迟迟,甚至秋景明丽可观,但这个季节注定是往衰败与忧郁的结局走。只见秋风一层层把温暖和阳光剥夺去,金黄的梧桐叶一夜之间被秋风全部扫落在地;枫树像醉汉一样红着脸撒泼,竭力想保留最后一丝强颜欢笑。
杜群青身体素质好,季节变更之际还顶得住兼职和考试来临的双重压力,但他过于忙碌就对平安的照顾不免粗疏。而平安没有了他的叮嘱就笨手笨脚的,降温时不能及时加衣,刚开始有热度时也不知道是发烧了,结果重病一场。
在医院里平安有气无力的说哥哥我不住院,我回家吃药就好了。杜群青不肯,平安哭了起来,说哥哥不要浪费钱,我真的没事,我喝止咳糖浆就好了。
杜群青喝斥她,说治病怎么是浪费;何况钱不钱的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只管把身体养好。
平安半夜醒来,看见杜群青伏在她床边睡着,本来在看的课本掉在了地上。她知道他是多么辛苦,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成绩还那么好。她好为他自豪又为他难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哥哥根本无需受这些劳累,而且还应该已经去了国外。
杜群青被她惊醒,责怪她为什么不披外衣就坐起来,又问她是不是想去上厕所。
医院的走廊被灯光照着白惨惨的,杜群青背着平安送她去卫生间,在外面等着她;又背她回病房,俩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
这一病平安就陆陆续续的总是不好,杜群青干脆最后没让她去上课,考试他也想了办法让她顺利通过了。到放假时她还在咳嗽,杜群青寒假就又没有回长林。平安是绝对不肯跟他回长林的,若他把平安冬天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
他们俩第一次真正单独意义的过了生日,过了年。
生日这一天平安说不要庆祝,也不要礼物。她越是懂事杜群青就越是难受,他想她过得好,至少要比在留衣巷里好。他看着她因为生病而又瘦下去的脸,只说那至少买一个蛋糕好不好?买一个小的,很便宜的。
杜群青买了一个很小的蛋糕,却很可爱。是一颗小小的心,浇着粉红的糖浆,中间点缀了一颗罐头樱桃。
平安很是高兴,惊叹说好漂亮啊。
晚上他们静静拥抱在一起,时光停止了流逝一样,杜群青想着所谓岁月静好的静好就是这样吧:那些手牵手的过去无需回忆,那些还没有到来的未来也无需期盼。
怀里的女孩被西江送到他身边,如今第十一年。可似乎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么相拥;他们只这么拥抱着,成为时间的琥珀。
他十九岁了,而他的女孩十五了。
冬天里杜群青买了很多橙子,晚上开着烤火器给平安取暖,一边就丢几个橙子在里面;待橙子被烤热后散发会美妙的香气。他揉着果皮剥开,喂给她,一天一个烤橙子,冬天不感冒。
平安的手脚不再冰凉,那种奇异的苍白也渐渐褪去,双颊有了血色。
寒假期间兼职比暑假好找多了,年底是各个商家都积极促销的时候,急需人手,报酬也还令人满意。杜群青甚至从大年三十一直连续工作到初三早上。
平安很乖的呆在家里,穿得暖暖和和的,不让他分心。杜群青在除夕夜里赶回来给平安煮好了饺子才出去又接着上一份夜班,他先喂了她一个,还记着把皮和陷分开。
他要出门时吻着平安的面颊说不准哭,要是今天晚上哭的话一年都要流眼泪的。
平安点点头,说哥哥我不哭,我烤火看书吃零食,我会早点睡。他特别允许她在假期里借了大量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和漫画书在看。
初十这天杜群青休息,他忙忙碌碌收拾家务,他依然和在留衣巷一样不需要平安做任何事情。小房间里打扫得窗明几净,杜群青甚至还弄来了一盆水仙花,洁白的花瓣淡黄的花芯,铺着圆圆的小白石头,很是温馨。
晚饭他做了平安爱吃的豆角烧肉,他们下午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时看见刚好有新鲜豆角。平安说哥哥不要这个,好贵的。大棚里出来的蔬菜总是贵的,平安把豆角放回去而拿了一盒尖椒,她记得哥哥是喜欢吃尖椒炒肉的。
而趁她不注意时杜群青把尖椒拿出去。小傻瓜,尖椒更贵,尤其是这种细长如手指的红尖椒,就是在当季时都比一般辣椒要贵上一倍的价格。他把豆角又拿回来,塞进其他东西的下面。
晚上平安在他怀里轻轻说:哥哥,一年了。
是啊,不知不觉他们也过了一年了,生活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但也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哭过吵过,但还是一起携手走过了一年,他们没有被生活打倒。
杜群青沉默了一会才道:会一年比一年好的。
平安知道他的规矩,跟他睡在一起时她是不敢随便乱动乱碰、也不敢乱说话的;哥哥轻轻一句女孩子怎么不知道害臊,就足够叫她无地自容。
可现在,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始终不能平息。她贪婪的感受着他的气息和体温,她调动了她所有的感官,她甚至可以感到到自己的皮肤每一寸的渴望着他。
这是不是就是自己和妈妈一样、是不知羞耻的表示?可是她只想和哥哥这样亲近,除了哥哥以外的任何人、男的还是女的平安都不感兴趣;都或讨厌、或害怕。
她是真的很想和哥哥能有更亲密的接触,想得心都痛了起来。衣物很薄,她想去掉这并不坚固的屏障,真切的感受到彼此的肌肤的温度;感觉那肢体、那皮肤、那呼吸和心跳。
她想把眼泪滴在他的心口,大概那样就能渗进他的心里去。她想属于他,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让他永远不忘记他的平安。
欢喜,悲哀交织在一起,而让还年幼的她感情如此沉重,唯有眼泪可以表达。可她不愿意流眼泪。明明这新生活这么美妙,不会再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用那种你知我知的眼神说那就是赵平安;就是那女人的女儿,你看她们像不像。
也不会有人冲进来指着她鼻子说你怎么可以这么痴心妄想、霸占着你哥哥?不,他根本就不是你哥哥;他姓杜你姓赵,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应该去外国了,根本就不该呆在这里。
然后哥哥就被那些强大的不知名力量带离了她身边。
她不应该流眼泪。如今哥哥已经完全属于她了,为了自己哥哥抛弃了留衣巷,抛弃了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