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啊。”男人微颌双眼,喉头动了一下,发出低沉无比的声音。
陶凯仁死死攥着拳头,说出话来,语气里却带着恭敬,“我回来了……父亲。”
最后两个字从陶凯仁嘴里吐出来,就像是两根利刺,直挺挺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的指骨已经泛白,整个身子都弱不可查的颤抖起来。
眼前的男人正是赵家庄的庄主赵安臣,他也是陶凯仁的亲生父亲。只不过,陶凯仁的母亲只是一个贫贱的农妇,而他这个儿子,也从来都没有被赵安臣认可过。
十几年前,刚刚懂事的陶凯仁被赵安臣亲手送给了一个姓陶的男人,从那以后,陶凯仁就成了被安插在陶家的一枚暗桩。他看到的,他听到的,全都要如实汇报给赵安臣。
陶凯仁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这个亲生父亲,可他不能,因为他的母亲还在这男人手里,他卑躬屈膝,为的就是让这男人不要去为难他那饱受苦难的母亲。
陶家被满门抄斩之后陶凯仁本以为他要做的事情都结束了,他本以为可以带着母亲远走高飞了,可赵安臣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去救秋小凤是赵安臣的安排,如今的秋小凤正被锁在赵家后面的地下囚牢里,或许正在被人审问。陶凯仁不知道赵安臣想从秋小凤嘴里知道些什么,可他却知道自己不可能违背这个父亲的命令。
陶凯仁丝毫没有掩饰自己浑身的杀气,而对于面前站着的这个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自己的儿子,赵安臣似乎非常不屑。
他睁开双眼,冷冷扫了一眼陶凯仁,冷哼一声,“风卿阳那里的情况都查清楚了?”
陶凯仁咬牙沉声回答,“他带在身边的人只有一百多,不过都是风家的精锐,衣服上都带着乾部纹。”
“乾部?哼。”又是不屑的一声冷哼,赵安臣站起身来,背着手缓步走过书桌,“风家最精锐的不是乾部,而是巽部。其实巽部也算不得是最精锐的,他们家的人个个都是属狐狸的,手里面都有些独特的绝活儿,要不然风家也绝不会独立于世这么多年还不倒。”
说着这话,他已经站到了陶凯仁面前,他那一双虎目之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威压,就连陶凯仁都不敢与之对视。
猛地抬手,赵安臣狠狠打了陶凯仁一个耳光。
陶凯仁被打的重重摔在了地上,闷吭了一声,随后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那女人是个麻烦,你不许再去见她了。”
陶凯仁低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并没有回答。
赵安臣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随后却挑起嘴角冷笑起来。
“回去,告诉你母亲过来侍寝。”
陶凯仁一听这话,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他抬头望着赵安臣,脸上满是惊恐。
然而赵安臣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一转身,陶凯仁便知道已经不可挽回了。
他的忤逆引出的怒火,最后都会返还到他母亲的身上。陶凯仁走出房门的时候,眼神空洞,像一个被人丢弃了的残破木偶。
这一夜,许多人没能入睡。
天光见亮,晓娇儿翻身从床榻上起身,她洗漱之后随意将长发绾在头顶,带了一支散弹枪和一个装满应急工具的鹿皮口袋出了大宅。
心中的郁结实在让她无法释怀,还有什么比狩猎更能发泄情绪呢。
晓娇儿进了山林,一边做下记号,一边往山林深处走去。
路过的野兔山鸡晓娇儿都没有理会,她想要面对一只大一点的猎物,最好是像上次那只黑熊一样,让她能够再体会一次生死的猎物。
这想法固然疯狂,可晓娇儿觉得如果不这样做,她说不定会一直消沉下去,那样对于眼下的她来说,应该才是最坏的情况。
咬牙朝着深山里面走,可晓娇儿却并没有遇到大的猎物。直到差不多过了晌午,晓娇儿才不得已打了两只野兔。
正想回去的时候,晓娇儿突然发现不远处似乎就是竹林了。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守着一座坟头整夜抚琴的公子,他似乎与风卿阳十分熟悉。
想到这一点,晓娇儿鬼使神差的迈步走向竹林。
因为知道这里有玄妙,所以晓娇儿进去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她从鹿皮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团细麻绳,将麻绳的一头绑在竹林外的一棵树上,然后一边放麻绳一边朝竹林里面走去。
这方法果真有用,晓娇儿用掉了三团细麻绳之后,总算是看到了那间竹屋。
晓娇儿想起这里还养着一条大黑狗,所以走过去的时候分外的小心。
果然,大黑狗很快就从竹屋里窜了出来。不过这黑狗来到晓娇儿身边嗅了嗅,似乎并没有什么敌意,转头跑到竹屋后面去了。
它离开没多久,就见那瘦的几乎脱了相的公子脚步蹒跚的走了出来。
公子只扫了晓娇儿一眼,就用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道,“姑娘为何前来?”
晓娇儿被问愣了。
是啊,她为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劲到这里来?只因为这个人与风卿阳很熟悉么?
公子见晓娇儿站在那里一脸尴尬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微微一叹,“请到里面喝杯茶吧。”
竹屋里面晓娇儿也算是十分熟悉了,两人对桌而坐,那条大黑狗就绕着晓娇儿一个劲儿的转圈。晓娇儿伸手摸摸大黑狗的头顶,顺口问道,“这狗真是乖巧,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应,晓娇儿转头看那公子,发现他直勾勾的看着那黑狗,似乎想什么想的出神。
黑狗摇晃着尾巴,用身子蹭着晓娇儿的腿,后来干脆伸出舌头一个劲儿的舔晓娇儿的手。晓娇儿被它舔的手心痒痒,也顾不得那痴痴呆呆的公子,笑着与黑狗玩耍起来。
黑狗粘着晓娇儿,每当她停手,黑狗就不依不饶的再来舔她的手,看它这样子,像是许久没有玩的这样开心过了。
等晓娇儿好不容易压制住了这大黑头,再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公子脸上,居然浮现出了凄美的浅笑。
“它叫无常。”公子发现了晓娇儿的视线,开口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无常……”
大黑狗听到从晓娇儿口中发出的熟悉声音,身子顿时一颤,之后尾巴摇的更快了。